飞雪之北,雨季之南
在异乡的旷野我是一滴悔恨的溶雪
……
在这几千里冰封的国度
总想起那些开在南方的扶桑
那一个下午又一个下午的
金色阳光
想起那被我虚掷了的少年时
……
摘选自席慕容《流浪者之歌》
今夜有雨。无风。
你在电话里含笑告诉我:
亲爱,西安下雪了……
忽然的,静静的,有凉意袭来。
此时的我,正趴在窗台上,看窗外的雨丝纷纷,忽大忽小,像一场离人的泪,忽留忽停,欲语还休。我用嘴在玻璃窗上呵气,漫无目地的,手指轻划着一个个圈圈,遥远的千里之外的乡音,熟悉而陌生,让我感觉恍若隔世。
西安下雪了?
而此刻在南方温暖潮湿的雨天里,我在自己小小的卧室中,赤着双足,披散着长长的头发,绣花的黑丝袍无风轻摆,我的眼神中充满困惑和惘然,像个在午夜里不知所措的迷途的孩子。
也许,我真是迷途了。
找不到回家的路。
只是,我迷失在雨季还是雪中呢?
仿佛间,我又看见北方漫天的风雪,飘飘洒洒,无声无息,却铺满我眼帘中曾经沧桑的流年岁月,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梦,那些情,那些疼,都被大雪掩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雪,是从西伯利亚狂啸来的吗?
那极北的,远离喧嚣都市的冰冷严寒之地,是否也曾是禁锢我心的寂寞之城?
那传说中,被风雪困在城堡中长睡不醒的女孩,那雪夜里,披着白色狐皮独行的妖魅似的身影,那冷如寒冰的容颜,那利若冰削的长剑,那冰封千年,却依旧不死的心,那永远在等待的归人,那永远回不来的至爱,那纵然历经百世却无法改变的轮回……在茫茫雪原,神话一般的流传。
我是其中之一吗?
有多少年没有看过雪了?
那种温柔的凉意,在飘落的瞬间,慢慢的入侵发间衣领,像情人最后的拥抱,缠绵却绝决,冷入心扉。因为过程是缓慢的,所以下雪时只有轻微的凉意,并不太冷。
冷的是融化的时刻,拖泥带水,却又毫不犹豫。
情人,当年是否就这样分离?在冰雪融化的时刻,心却冻结,用一种最温柔却又是最残的方式,让世界从此只有冬季。
爱到尽头,我就是这样逃到温暖的南方的吧?
只要不再回去,只要一路向南,我以为我此生都不会再看到雪。
可是,我忘了这世上最南的地方是南极,那里终年冰雪不化,白雪纷飞,亘古不变。
终我一生,想躲开冬季,这只是个笑话啊,我依旧无法逃脱。
现在,你却在电话里告诉我:
西安下雪了。
隔着几千公里,能感觉你冷得瑟缩的声音,可是,我却在南方温暖的雨夜里,惶惑的,带些渴望带些害怕,想寻觅雪的踪迹。
也许,雪,在我心里?
你问我:
冷吗?
我看着自己身上的薄丝袍,微微苦笑:
不冷,我穿着裙子呢,广东二十多度。
啊,西安零下几度呢。
真是两个世界啊!
飞雪在北。
曾经,最冷的日子,在八百里秦川,不畏世事不惧寒冷的我们,站在群山之巅,看大雪飞扬,山舞银蛇,尘世无染,少年轻狂的我,带着种侠客行的豪迈,振臂高呼:
我让飞雪停止!
居然有片刻,那雪真的停了,于是惊诧,于是狂叫,于是扑入雪里,于是在那种肃然的温柔里,悄然有泪盈眶!
此情此景,此生不复!
一切已是曾经。
雨季在南。
在南方悠然的冬季里,我穿着薄薄的麻质短裙,走在被细雨淋得郁绿的榕树下,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怅惘。
这是冬天吗?
我看到的只是满目疲惫不堪的绿色。
这就是我置身的没有雪的南方?这么多年,依然不习惯它的暧昧的温度。
那么多的人问我:
颜,你为什么不回去?
要知道,回去,是家,而家,是温暖和安全的象征。
是啊,我所缺的就是温暖和安全,可我回不去了。
我困南方的雨季里,那种湿润让我窒息。
北望,没有归途,四周都是苍茫的雨雾,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宿未眠。
然后,在第二的新闻里,我听到了冷空气来袭的预报。
我突然很渴望一场声势浩大的寒冷,我突然是那么渴望想看到一场来自北方的雪!
告诉我,会不会下一场雪,让我的心可以静静的安歇?让所有的雨都化为雪?让所有的雪浸润我涩涩的眼帘。
因为,这雪来自北方,有家的味道。
如果可以,神,请赐我一场阔别多年的雪! {:4_74:}写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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