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orn 发表于 2009-10-22 10:00:34

北野妖话(太姥爷和黄仙的故事)

又是一夜风雪大作,天灰蒙蒙的,厚厚的积雪,映得天地满眼都是惨白。个子小小的张三儿蜷缩着背一个人往前走着。雪踩上去沙沙作响。还好这条路他非常熟悉,不然走的不好,便会深陷了进去。好半天都拔不上来。

  天还很早,村里人大多都还在梦乡,没有吃没有喝得日子,大家都是能少活动尽量少活动。风很大,西北风刀子一样吹来,直刺穿衣服,刺到了身体上。穿了衣服竟像是没有用处。张三儿不由把头往里缩了又缩。

  前面好像有人,冬天的乡里人大多在睡懒觉。这么早是谁干嘛?张三儿觉得诧异,走近一看原来是小马哥在绕着圈子的走来走去,估计是怕冷在走动。大棉袄用一根宽宽的粗布带子系住,带子上斜插着一杆大烟袋,鼻子冻得通红,哧溜哧溜的吸着鼻涕。

  “三弟,天还那么早,你这是要干啥去,不是要一个人去撒鱼吧?”张三儿嗯了一声。

  “风那么大,你一个人下河能行吗”。饿了那么久,老大哥的嗓门还是那么大。张三儿只觉得身边树上的积雪簌簌掉落。

  “我娘都病了二天,越来越重,没钱大夫又不来,只有下河去撒几网碰碰运气。”

  这老大哥把大夫的女性家属都问候完了,才说道:“三弟,我帮你背着网,到河边看看能下河我再回来,要是不能下河你听哥的话不要下去。”

  兄弟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很快就看见了梨花河,张三儿说道:“哥,我到了,河里没有结冰,可以下河,你把渔网给我,早点回家吧,等我撒到了鱼,晚上你到家去喝鱼汤。”紧走了几步,看着梨花河。

  半天听不到小马哥的回答,张三儿忽然觉得身后一空,空气骤然变冷,急忙回头,路上没有了小马哥的踪影。渔网散落在路上。

  张三儿只觉得身上一寒,鸡皮疙瘩遍布了全身,脚也有些发软。颤抖着叫道:“哥……小马哥……”北风呼啸,田野里满是呼啸的风声和惨白的雪,那里还有半个人影。雪地上也只有张三儿一人的脚印,小马哥就像是一直没有出现过。

  虽然天气寒冷,可是背后却仍然被冷汗湿透。张三儿有一种想要逃回家的冲动,小马哥居然凭空消失了。

  喘了半天的粗气,张三儿强压制住内心的恐惧,不断催眠自己,用力定了定神。收拾起渔网才要走,刚走了一步,身后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张三儿脚步一踉跄,跌坐在雪地上。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枝树杈被积雪压断掉了下来。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拉着车子往河边走去。

  今年冬天很奇怪,梨花河一直没有结冰,往年这个时候,大雪封河,一夜之间冻得河面上能跑马车,很多人会拿着凿子来这里凿开冰块,下钩钓鱼,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有鱼自动跳上来。可是今年都亏啊摇过年了,居然还没有结冰。

  河滩上有些滑,深一脚浅一脚的下了来。收拾好了渔船。仔细看了看河面又惊又喜。

  梨花河上竟然飘浮着整片整片的白鱼腹。看样子是才死了的,梨花河居然有这么多的鱼。张三儿得眼珠瞪得老大。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样的奇景阿。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张三儿一家一直靠梨花河边生活,水路闭着眼睛都能摸个通透。梨花河不过一条小河,虽然丰饶,可由于今年没有粮食,附近所有的的村民都开始捕鱼,哪一天不被筛个千百遍。今天哪来那么多的死鱼。

  来不及思索这个深奥的问题,张三儿把船放到了河面上。轻摇橿橹,虽然逆着风,渔船还是飞快的往整片的死鱼漂去。五岁就开始随父母亲摇船,十六岁的张三儿现在已经是摇船的老师傅。

  现在是冬天,鱼应该不会坏掉,今天可以不用撒网了,张三儿兴奋,不由得想老天爷看来还是很照顾我的,这么的鱼都是我的了。

  船到了飘着鱼最多的地方,张三儿伸手捞起一条,远远地就闻到一股恶臭。忙把鱼远远的扔了出去,天那么冷,鱼也会坏?张三儿不死心,走得远了些,又扒拉上来了一条,仍然奇臭,张三儿有些不解,又看了几条,都是臭的,很显然这些鱼都是不能吃得了。心里觉得非常可惜,要是早些发现了就不会臭了。

  也许是下雪,又或者太冷,梨花河上到现在没有渔船,没有时间思索今天的不对劲,小船儿轻摇,水面上的张三儿灵动敏捷,离开了这片恶臭的死鱼水域。不觉间,小小渔船消失在了梨花河上。 

张三儿没有心思注意渔船的异样,离的远了才觉得被死鱼熏得头晕,整理下渔网,满满的撒了出去,网撒得好看,可是提上来的时候,连半条鱼都没有看到,张三儿好像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接连又撒了十几网,每一网的结果都是一样,什么收获都没有。十几网下来,张三儿小脸通红,重重喘着粗气,俊秀的脸上泛起了汗珠。

  撒一网挪了一个地方,注意力都用在撒网上面。小渔船古怪的打着转儿,慢悠悠的自己随风飘着。张三儿心里沮丧,嘴里骂了一声,‘妈的’。打起了精神,一次一次撒下了网。无奈梨花河今天就像是被扒光了的小媳妇,赤条条的。努力了半天一条鱼也没有打上来。

  累得够呛,张三儿坐到了船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天上不断飞落的雪花,满眼白茫茫的一片,脑子里闪电般地出现一幕幕老娘操劳的身影,不由一阵心酸。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张三儿在六七岁的时候就出来帮助母亲操持家务、下河捕鱼。什么都做得有模有样。见到的人无不说刘氏有福气,有这么一个孝顺懂事的儿子。

  “孝顺、懂事。”张三儿不由得苦笑了几声,如果让你们从小和我一样,估计比我还要能干。念头转到了这里,顿时充满了力量。准备休息一会再继续撒网捕鱼。

  “老天爷,你要是有眼,就保佑我下一网撒几条鱼上来;爹,你在天上看着,我娘俩日子过得那么艰难,怎么就不来救救我们,老天爷你真是瞎了眼,让穷人活不下去阿。”拿着渔网看着河面,张三儿有些绝望,今天看来还是难有收获,心里怨恨,不觉骂出了声。

  “小哥哥,老天爷可是不能随便骂的哦?”一个声音摹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声音空幻,不知道是男女。

  四下看了看没人,张三儿以为耳朵出现了幻觉,自己划着船在河中间,怎么会有人和自己说话,摇了摇头。继续呆呆的看天,任雪花静静的飘落在自己身上。

  “小哥哥,怎么了不说话,你不是想打到鱼吗?”那声音在他放松了心情之后又蓦然响起。“想……”他想也没有想脱口而出。

  这一次特别真切,断然不是听错了。说完之后惊地跳了起来,小渔船被弄得连连晃了数晃。眼睛扫了数遍四周,小船儿依旧飘在河中心,怎么会有人在自己的耳边说话,人在哪里?声音如此的真切,一定不是自己听错。

  “你是谁,在哪里,快出来说话,人吓人要吓死人的。”乡里的孩子胆子大,张三儿从小就在梨花河上厮混,现在还以为是谁在和自己开玩笑。

  “小哥哥,嘿嘿,我可不是吓你,你要是真想要我出来,我可就真的出来了。”那声音依旧没有变化,虚无缥缈没有一丝儿痕迹,好像在和张三儿闲聊一般。清晰的传入张三儿的耳中。环顾了四周,却依旧看不到人影。

  “什么真的假的,你在哪里啊,快出来,别玩了?”天虽然已经蒙蒙亮了,可河面上依然没有人,张三儿的问了几声没人回应发起火来,高声骂了几句。

  “嘻、嘻、嘻…….那人此刻就像一个调皮的少女。“你嗓门太大,吓着我了,我就不出来。”那声音拿腔拿调,忽男忽女,在张三儿的头上环绕。撩拨得他每一根毛孔都炸了开来。张三儿左顾右盼,怎么也不能找到这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民间许多古怪的传说一股脑的涌了来,大滴大滴的汗珠滴了下来。

  “小哥哥,别害怕阿,嘿嘿,告诉我,你叫什么。”张三儿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嘴巴却不由自主地回应道:“我叫张三儿,住在梨花村”。

  “梨花村的小三哥,这个冷的天,你怎么还出来打鱼?”声音变得温和起来,温柔的声音就像是在抚慰他紧张的心,张三儿像找到了知音,原原本本把自己来打鱼地原因说了个通透。

  “哎……那声音长叹一声。沉吟了许久问道:小三哥,你想不想打到很多鱼。”它好像是对张三儿的境遇产生了同情。

  “当然想了,打到了鱼就可以给我娘买药看病了”虽然这声音来的古怪。而且一直没有露面,但是天已经大亮,说了这半天,张三儿的恐惧也小了许多。

  “小三哥,你直直往前划一百公尺撒一网,看能不能抓到鱼”。张三儿打起精神,按照那声音得吩咐的位置,撒下了网。

  网撒了下去,张三儿就觉得不对头,本没有想真的抓到鱼,这一网下去,却又给了他极大的希望,经常撒网的人都知道,一网下去,不用拉上来,就能知道收获。

  聚精会神地看着河面开始收网。张三儿收网的手微微颤抖,这分量分明是有不少的鱼。

  渔网慢慢的被拉到了船上,张三儿被红光晃晕了眼睛,满满一网红色的大鲤鱼。估计至少有三五十条。大小十分的均匀。每条大约三斤重,这一网的收获,让张三儿笑开了眼。当时还没有养鱼这个说法,红色鲤鱼,十分难得。卖掉的话可以让他们母子勉强渡过冬天了。

  “小三哥,你高不高兴。”那声音等他高兴得平静了下来,猛然问了一句。

  “高兴、怎么不高兴,你真厉害。估计就是最厉害的老师傅也不能一网打出这么多的鲤鱼来。谢谢你。这么隐秘的鲤鱼窝你都能发现”张三儿的感谢从心而发,无比真挚。

  “你还想不想再打一网出来?”那声音像是受了张三儿快乐的感染一般,变得非常诱惑。就像是拿着一颗棒棒糖在勾引小姑娘的老色鬼。

  “还可以再打一网吗?我当然想了。”兴奋的张三儿忘记了那声音是看不见的。还有就是那声音这时候显得如此的亲近。

  “那我再帮你打一网鱼上来,就跟你回家好不好?”

  张三儿听到可以再次撒满鱼,不加思索的说道:“要是你能让我再撒到鱼,你就跟我回家。”他只注意到了前面再一次撒满鱼,却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一句带它回家的话来。

  再次按照声音的指点撒下了网,没想到这一网下去竟然又是满满的一网,张三儿诧异,这两网鱼打得也太多了点。那个指点自己打鱼的神秘人到现在没有看见,猛地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急忙摇船想要回去。

  那声音再也没有响起,张三儿划了许久,以为已经摆脱了那人的纠缠。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无意往岸上看去。咦。不对,为什么岸上的不像自己熟悉的梨花河。定了定神,想确定一下自己的位置,这才肯定自己果然已经不在梨花河上了。

  河岸上人来人往,比梨花村的人多了许多。

  一定是那个古怪的声音搞得鬼,张三儿胆战心惊的试着叫了他几声,那人却再也没有理他。妈的,今天是见了鬼了,不过张三儿的没有觉得害怕,一个帮着自己打鱼的人,也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心里笃定,这短短的时间,自己断然不会离开梨花河太远。这种时候应该是先找人问问才对,慢慢的把船靠了岸,也不敢远离。这个世道,可不要让人把自己的船给弄了去。

  才到河岸上,河滩上忽然远远的跑来一个人影,手不断抹着眼泪,直直就往河里冲来,竟然是要投河自杀的样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张三儿飞跑了过去,在那身影就快要跳下河的时候,给抱了个正着,拖到了岸上,那人口里不断哭着不断说着,“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好容易止住了她寻死,这才有时间仔细看,原来是个年轻的女子,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见自己的怀里竟然是一个女孩,张三儿慌得下意识的放开了手,那女孩猝不及防,跌到了地上。却全然没有起来的意思,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不断说着“让我死了算了、让我死了算了……”

  当时社会还很封建,张三儿虽然是村里生长的野孩子,可也没有怎么和女孩交流过,双手想去扶起来她,张了半天又讪讪的收了回来。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想要轻生?”听女孩哭了半响,变成了抽泣。张三儿终于开口问道。

  “我叫沈小花,父母都死了,家里没有人,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女孩一边抽泣一边回答。张三儿心里一苦,又是一个苦命的女孩子。

  “你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能随便就死,再说你父母在天上看着你死,估计心里也不好过吧。我叫张三儿,今年十六岁(乡里孩子说的十六是虚岁,可能是十五也有可能是十四岁)。青州府梨花村人,”张三儿实在的交待了自己。“姑娘你是哪个村的?”

  “我家在郑州府城,15岁了。”

  “郑州府城,你怎么会跑来了青州的?”郑州府和青州府的距离在张三儿的脑海里,怕不是有千里之遥。

  “这里就是郑州阿,我从家里到这里,不过半个时辰。”
这里是郑州府?”张三儿不敢置信,自己刚刚还在梨花村边打鱼,才一转眼就到了郑州府?“这里真的是郑州府?”

  沈小花见他惊讶的不似作伪,暂时忘记了自己的难过:“这里确实就是郑州府。我家就在河边不远。”

  “郑州府,郑州府……张三儿喃喃自语。仔细想了想自己来路,不过一两个时辰,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就穿越了千里。这是什么道理,张三儿不善于思考,小脑袋瓜有些懵了。愣愣的满头雾水

  沈小花见怯生生地叫道:“三哥,你怎么了”

  张三儿回过了神来,说道:“我没事。”随即又问道:“倒是你,为什么要跳河自杀,有什么想不开的?”

  很古老的桥段,父母早死,把女儿托付给了弟弟,弟弟不务正业,败光了家财,要卖侄女去妓院。

  “这个禽兽,自己的侄女都要害。”张三儿愤恨,乡里孩子每日听得最多的就是忠孝节义,哪里会容忍。随口就说道:“小花,你家里没有什么人了,跟我回家去吧。我和我娘会好好对你的。”

  沈小花抬头看了看张三儿纯净的眼睛,满是纯朴的关怀,居然哽咽着点了点头。年级小小的丫头,怎么也是不想死的.(这也就是当初,如果是现在张三儿怕已经被沈小花当成了色魔,何况还要把自家的户口变成了农村的)。

  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这在当时也不少见,流离失所的人多了去了,张三儿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满腔热情地要诚心帮助一个女孩,何况这个女孩看起来那么好看。

  不过转眼张三儿就愁闷了起来,这里回家还不知道多远,怎么才能回家呢?边想边往船边走。沈小花知道这个新哥哥在发愁怎么回家。不声不响的在身后跟着。

  两人上了船,张三儿看着漫天的雪花。沈小花看到船舱里许多地鲤鱼问道:“三哥,你真厉害,抓到不少鱼啊。”张三儿这才想起了船舱里满满的红鲤鱼,高兴了起来,这么多的鱼卖掉的话不仅能给娘看病,还能勉强把这个冬天过去。

  两人决定先把鱼卖掉,再划船早点回去。沈小花知道附近有个码头,鱼很快就出了手,价钱居然比梨花村还高了几倍。

  张三儿准备了点生活必需品就回到了船上。沈小花是商家的女儿,不懂渔家地营生,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问这问那,一回的功夫,兄妹俩就熟了。

  张三儿问清楚了回去的路,举桨摇橹,准备快快的划回家。今天又是顺风顺水,而且路程也没有他想的千里水路,只有贰佰里的水路,加把劲一天就能到家,船行的很快,加上张三儿归心似箭,全力而为。速度更加的快了。

  沈小花第一次乘船,河面上风还要大些,虽然衣衫单薄,可经常帮着张三儿划两下,身上也不由出了汗。不会觉得冷,两眼看着两边的景物。过了一会儿忽然奇怪的说道:“三哥,咱们走了那么久,为什么这条河的两边总是一样的?”

  “怎么会,你看错了吧。”张三儿全没有在意。却开始注意河两岸的景物了。

  不看还好,这一看惊得张大了嘴巴,河两边的景物真的是一样的。虽然被雪盖住,可是一直看到那所相同的茅草屋,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传说,莫非自己划着船一直在河上打着转转?莫不是今天见了鬼,遇到了鬼打墙,回头看看来路,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到,在转头看前面,也灰蒙蒙的了。顿时魂飞魄散,吓得丢开了橿,他虽然停住了手,可是渔船却自己幽幽在河面上打着转转。

  张三儿五岁开始操船,对这船恐怕比自己的身体还要熟悉,驶船的技术即使是老把式也差不了多少,今天居然控制不住船了。这情形和民间传说的鬼打墙一般,他还从来没有听过在水里也有人遇到过。

  回想来确实古怪,先是梨花河满河的死鱼,数九寒天,一夜之间全部发臭。再接下来自己被一个声音指点,撒了满满的两网红鲤鱼,接着自己就莫名到了郑州府。今天自己是被脏东西缠上。张三儿的心沉了下去。

  再想起教自己打鱼的那个声音来。船可是一直在河心,梨花河也有几百公尺宽,怎么会有人在河心和自己说话,只怪自己当时一门心思撒鱼,没有注意到异样,遇到了鬼,这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河上阴风阵阵,背后好像有一双眼在冷冷的盯着自己。

  张三儿奋力划桨,着急想走,小心地控船,可是船每到那个弯就会不会控制,更快的在河上打着转,唬得他把桨扔到了一旁,蹲在了船上。没有人划的船依旧悠然自得在河上打着圈的漂。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定是早上的那个声音搞得鬼,张三儿不知道这个鬼怪今天为什么帮自己,不过看来不是什么好事,扑通跪在了船上,“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小三儿今天你知道怎么冒犯了您老人家,您大人有大量,放我走吧。”

  沈小花见张三儿举动奇怪,暗想三哥是在干吗呢?或许渔家都是这样的吧。

  张三儿跪了许久,见没有回应,又说道:“小三家里还有老母亲病在床上,如果不早点回去,老母亲就要活不下去了。请您老高抬贵手,放我走吧。”说完磕头不止。脑门磕破出了血了,犹自使劲的磕。

  许久才听见那声音在空中悠悠响起:“小三哥,我帮你打了鱼,你可是不守承诺哦,答应了带我回家,走得时候,都没有问我是不是在跟着你”。

  “您老人家要去我家?张三儿的印象里没有这个要求,不过却不敢反驳,这个声音竟然能让一条船鬼打墙,绝对比村子里传说的那些要强很多。说话之间不觉磕吧起来。

  那声音说道:“我愿意去你家是你的福气,你就磕头谢我吧,有了我以后想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那人说着大话,张三儿却起了一身的冷汗,想起家乡传说来,这东西进了家,无一例外的家破人亡。好像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自己怎么就神使鬼差的答应了他。

  盘算了许久,情知今天若是不答应它的要求,自己便不能活着回家。还是先过了这一关在说,沉吟了片刻,发狠说道:“既然您老人家不嫌弃,那我就带你回去。”

  那声音忽然怒说道:“我是什么身份,你就这样把我带回去,被同道知道了,不要被他们笑死。”

  张三儿年少气盛脱口而出:“你到底想要怎样?”那声音忽然变冷,哼了一声。“大胆。对我无礼”。张三儿觉得一阵风猛然到了腮边,狠狠地掴了自己一记耳光。被打得跌在了船上,半边脸肿了很高。手捂着蹲了下来,许久说不出话来。眼神里满是惊惧。不知道这件事怎么能结束。

  沈小花此刻也知道了始末,淡然站在了张三儿的面前。平静的问道。

  “不知道三哥哪句话惹得您老人家不高兴,您有什么要求请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办到就一定给您老人家办到。只是不要再为难他了。”年纪小小,沈小花说话声音清越,不是张三儿认为的那么软弱。

  那声音‘咦’了一声说道,沈小花只觉得自己像是裸露在了空气中,回头看三哥馒头大汗,知道自己不能退了,倔强的迎着冷风笔直的挡在张三儿的前面。

  “你们回去以后,就给我老人家把堂屋腾出来,供上香案,常年香火不断,不得随意打扰,以后更要处处避过我,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能做的到吗?”。

  “能......能......能。”这声音说了条件,张三儿只想早点回家,忙不迭的点头答应。这会儿害怕夹杂着担心,不由他说不,被扇过之后脸已经肿得几乎透明,一丝丝的凉气,刀子一样的切过来,好像要被割开了。

  “可别答应的那么快,做不到的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那声音冷冷的说道。全然没有了开始诱惑张三儿的好听了。顿了一下又说道:“既然你答应了,想反悔也是来不及了。这就回去吧。”

  “张三儿心道:“这人不知是人是鬼,我不能把一个不明不白的东西带回家去,能不能先看看它的本来面目。”想到这里谄声说道道:“既然您老人家要跟我们一起回家,就请您老上船来吧,我带你回去。”

  那声音又哼了一声,淡淡说道:“要你带我回去要到什么时候,你们只管划,我自然能跟的上,快走吧。”说完再没有一丝儿的影踪,天空随即豁然开朗,没有刚才的压抑。

  张三儿的心思被它看穿,也不敢多言,站在船尾,闷头摇橹。沈小花见三哥闷头划船,想上前开解,可是想着这条船上还有一个莫测高深的存在,在身边可怕的站着,终于没有上前来说话,小船好像有了一座屏障,连西北风也被挡在了外面。没有一丝风吹进来,只是空气沉闷,压的人没有说话的意思。找了个搭板坐了下来。 
张三儿闷头摇橹,船行的飞快。沈小花痴痴的看着河岸上渐渐远离的景物,不知道是对未来的担心还是怀念父母,泪珠儿随风融入了漫天飞雪中,转眼就没了踪影。熟悉的景物慢慢的被抛到了身后,她坐在张三儿的面前,黯然神伤都落在了张三儿的眼里,淡淡的伤感充斥了男子汉的胸膛。不觉一个失神。两人都没了思想。

  雪静悄悄的一片儿一片儿得落了下来,弱不禁风的就要落在小小的渔船上,可被风一吹,又飘了几飘,远远的掉在了河里,被小船抛在了身后。这一刻两人像是睡着了一般。风仍然像刀子一样,呼啸而来,渔船被风吹得不断的扭曲,轻飘飘的在河面上自己前进,就像是没有重量一样,西北风变得凌厉,片刻间渔船居然随风飘了起来,不可思议的扭了几扭,冲进了白茫茫的雪中,逐渐看不到了。

  张三儿和沈小花都昏昏沉沉,那声音淡淡自语道:“要你自己划回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我的伤可是耽搁不得了,还有些力气,让我来帮你早点回家吧。”随着声音的消失,渔船不可思议的没了踪影。远远的传来一声:“这小三哥儿还真是标致呢。”

  已经是下午了,梨花村的人习惯的去梨花河上溜达,早上张三儿看到的满河面的死鱼这时候都没有了踪迹,和往日一样,小孩子在河边走着,大人在上面大声地骂着,一个个面黄肌瘦,在梨花河边搜索一切可以吃的东西。农民们能求个温饱就心满意足了。战乱把它们基本的生存需求都剥夺了,一群可怜的人儿在寒冷的冬日里苦苦挣扎。

  小马哥大名叫张孝友,这个大号却没有几人知道,长辈叫他小马,同辈叫他小马哥,晚辈叫他小马叔,小马爷爷。称呼里透着亲切。村子里关系盘根错节,随便都能扯上亲戚。

  冬天本来是农民们养膘的时间,不过今年实在是没有办法养了。饿得眼红,着实不能睡,大都在河边懒散的找着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今天河面和往日一样,只是大雪依旧纷飞,忽然大家都觉得好像是远处的空气扭了几扭,一阵冷风迫空而来,村民们把棉袄紧了又紧,骂了声“操,还要不要人活了,没有饭吃还刮那么大的风。”

  渔船的摇动惊醒了张三儿,擦了擦眼睛,见沈小花满眼迷茫看着自己,暗想道:“今天看来自己是累了,不然怎么会划着船就睡着了。甩了甩头,刚才发生的是就像是做梦一样,那么遥远的不真实。不过船上的沈小花活生生的存在,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那是梦。撒开了膀子,使劲了摇了橹,不加把劲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家呢。

  河岸上忽然传来了人声,非常熟悉的感觉,抬头看到了岸上的行人,忽然愣住了,他一眼就看到了早上送自己的小马哥,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仔细地辨认了方向,才确定居然诡异的回到了熟悉的梨花河上。半天的古怪瞬间充满了简单的头颅,张三儿觉得脑袋大了许多,已经顾不上多想,招呼沈小花说是到了。摇着船靠了岸。

  小马哥远远发现了张三儿,晃晃悠悠的走了来,大声说道:“兄弟,你什么时候下的河,怎么回来那么晚,收获怎么样?”

  张三儿见他彻底忘记了早上送自己的事,不觉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了声:“哥啊,你今天睡到啥时候?”

  小马哥笑道:“我今天睡到了响午,起来就来了这里,怎么,才半天不见,你就想哥了?”

  他回答得爽朗,张三儿却又出了一身的冷汗,早上的情形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那个送自己的人竟然不是小马哥,可那语气,那身形分明就是他,奶奶的,自己真的是见了鬼不成。 
刘氏醒了,嘴唇干裂,嗓子嘶哑,喉咙就像农村烧火的破风箱一样,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这样一个坚强的女子被疾病彻底打垮,快速的衰老。

  张三儿打开了门,哀呼了一声娘……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刘氏混浊的眼睛努力想要睁开,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沉沉的合着,怎么也睁不开,嘴哆嗦着动了几动,呼拉呼拉的声音更大,说不出话来。张三儿急忙坐到了床头,扶起了刘氏。不断轻拍后背。

  如果不是刘氏的病,张三儿万万不会自己下河的。

  老娘破风箱一样的嗓子使劲地嗑了几嗑,一口黑糊糊的痰直飞了出去,又咳了半天,才终于平息了下来。黑着脸问:“三儿,你去了哪里,一天不着家,说,你做什么去了?”虽然病着,刘氏还是那么严厉。

  张三儿可不敢说出自己下河捕鱼的事来,刘氏担心梨花河结冰封河,早就严禁他独自下河。冬天梨花河的深度不一,人如果掉到了下面,那是一定不能爬上来的。老张家的独苗儿莫要断了,若是绝了后,自己百年之后,她有什么脸去见孩子的爹。

  “我去街上给你找大夫看病,跑了几家医馆,都不愿意来,这才耽误的时间长了点。”张三儿撒谎的时候不敢看刘氏的眼睛,不过刘氏头脑眩晕,说了两句话就要闭目休息,没有发现破绽。

  “娘的病娘知道,你不要再去找什么大夫了,没有钱给,他们不会原意治病的。”说了几句,刘氏喘的更加的利害,张三儿急忙又拍了几拍。“娘你不要说了,小三儿再出去求求大夫。”

  刘氏想要阻止,抬头却看见沈小花走进来奇怪地问道:“闺女你是谁家的,不是咱村里的姑娘阿。”

  沈小花见张三儿见了刘氏像是老鼠见了猫,知道三哥一定怕自己说漏了,给张三儿一个放心的眼神,伏下了身体,握住了刘氏瘦的像鸡爪子一样的手,按了按刘氏的手,帮着她梳理了下乱糟糟的头发,说自己无家可归,碰到了三哥,三哥可怜我,就把我带回来当您老的闺女。

  张三儿见沈小花把谎话给圆了,放心走出了房门,才到了院子里,就觉得眼前一暗,一股冷风绕着自己盘旋,那怪物声音吹入了张三儿的耳朵。

  “老娘也看好了,快去给我去准备我要的堂屋。”

  这人果然是跟了自己来了。张三儿本来还幻想自己头脑不清楚,是在做梦,却不料那东西真的跟自己回了家。

  那股风说完了话不待回答,径自往堂屋刮去。张三儿怕出事,忙跟了过来。北方农村一般都是土葬,可还是会留着祖先的牌位在家里最好的位置供奉,张三儿家的正堂之上就恭恭敬敬的排着张家的祖宗牌位。

  那股风近来后毫不客气地把张家的祖宗牌位都给卷了起来,丢到了门外,张三儿腿脚都不受自己的控制。眼睁睁的看着肆虐的风,身子被牢牢绑住不能动弹,眼里充满了怨恨。

  清理掉了张家的牌位,两边的黄色的帷幔自动地拉上,严严实实的遮住了里面。说道:“以后你们家人不许再到这里来了。”话音刚落张三儿就觉得自己被风一吹,便来到了堂屋门外,大门忽地关了起来。

  ------------我是悲伤的分割线-------------------

  有钱很有效,大夫收拾了药箱从张家出来,张三儿跟着去抓了几副药回来。沈小花接过来,去厨房给煎了。刘氏只是风寒所致,一副药喝了下去,就沉沉睡去了,沈小花听得大夫说病人出汗就能好得快些,把张三儿赶了出去,自己脱了个精光,进了被窝,紧紧地抱着刘氏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一早,刘氏的精神显然就好了许多,眼睛明亮了许多,虽然还不能起床,可是却已经可以进食了。

  一口鱼汤喝了下去,刘氏奇道:“今年这时怎么了,这个时候谁还有本事捉到鲤鱼,小三儿,这鱼你是哪里来的?”

  张三儿虽然是张家的独苗,刘氏却深知不能放纵的道理,毫不溺爱,她自己带着张三儿过日子,稍不如意就拿张三儿出气,性格难免就有些懦弱,平日里说话声音高了些,张三儿的方寸便乱了,不知道该怎么撒谎,嘴巴张了几张,终于不能自圆其说。

  刘氏见他吞吞吐吐,心头狐疑。沈小花笑着接口说道:“梨花河结冰了。昨个三哥凿开了梨花河的冰,正要拿鱼钩和鱼饵放下去,不料裂口出忽然就跳出了几条红鲤鱼,三哥才能轻而易举的就捉住了他们,去街上卖了,才有钱给您请得大夫阿。这不还给您留了两条想给您补补身子。娘,看来老天爷也想要您老人家早些好呢。”

  昨天晚上刘氏就认下了这个闺女,而且沈小花乖巧伶俐,能说会道,老人家的心情不错。

  刘氏见她说的热闹,不由笑了,“你这丫头,冬天鱼在冰底下呼吸艰难,三儿打开了一个口子,鱼儿见这里呼吸顺畅,自然就来了,哪里有什么老天眷顾,老天爷怎么会眷顾我们这些穷人家。话锋一转高兴道:不过你这丫头来了我家,这才是我的福气,说是老天眷顾倒也不为过了。

  沈小花扑哧一乐:“娘,小花能来这个家才是小花的福气,您老人家说倒了。”

  刘氏精神好了许多,小花昨天细心的照顾自己,吃了药心里高兴,不觉病情也轻了几分,说道:“咱们家只有娘和你三哥娘俩生活,一直遗憾没有个闺女,老话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娘一直羡慕那些有闺女的人家,今天我终于也有闺女了。

  小花你身世孤苦,咱家穷,你来了是要受委屈的。以后一定要给你找个好人家,不能在让你受委屈了。”

  小花牵着刘氏的手,两人好似有说不完的话,张三儿居然插不上话,见娘开心的很,喝了鱼汤胃口大开,竟然有了想要吃饭的欲望,张三儿起身出去,要给娘弄些点吃的。

  “小三儿……小三儿……。”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回头一看,却原来是小马哥。仍然穿着那天的那件大棉袄,大烟袋在嘴里裹着,不时喷云吐雾,北方男人都这样粗旷,空档穿大棉袄大棉裤,里面什么都没有。大棉袄就用一根大带子扎着,双手笼在了袖筒里。弓着腰弯着背,来抵御迎面而来的西北风。这里的男人只要上了岁数大多都要落下驼背的毛病。

  张三儿也是这样的打扮,不过因为老娘不喜欢老爹吸烟,他没有养成这个嗜好,走在路上闻不到烟味。而且这样的打扮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脱起来很方便,只是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棉袄冷的似铁,再坚强的汉子也是要咬牙往身上套。不知道要捂多久才能暖和。

  小三儿,昨个儿你干什么去了。中午来你家只看见婶子一个人在家,我给她烧了口热水。你娘病那么重,以后不要随便离开了。

  张三儿至此更加的怀疑,昨天早上这人还唠唠叨叨在自己身边说个不休,而且还把自己送到了河边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小马哥,你昨天早上真的没有看到我下河吗?”

  “我怎么会看到你。兄弟,你哥的记性虽然不好,可昨天的事怎么会不记得。我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想起婶子病了,就来了你家,专门来找你,可是你不在。“

  张三儿又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涌入,昨天的小马哥是谁?送完了自己古怪的消失。联想起昨天的遭遇,张三儿觉得阵阵阴寒,仿佛有一双手在操控着自己,一点点的把自己往绝望的地方推去。前面一个巨大的黑影长大了嘴巴,等着把自己送过去,这个念头太可怕,他不敢再去想下去。

  “哥,今天你也没啥事,昨天我捡了个小妹子,正好我娘的病也好了,我再去买点酒,庆祝一下怎么样?”张三儿不敢再提昨天的事了。连忙岔开了话题。

  “你小子哪来的钱买酒,还是留着给婶子补身体吧。昨天隔壁村子又有人饿死了……,你说什么?你捡了个妹子,在哪里,就是昨天在你船上的吗?…….”小马哥唠叨的功夫在村子里是出名的。不过他好酒,还是留了下来。
就着一盘子里数得过来的几颗水煮豆,一斤老白干,张三儿和小马哥推杯换盏,喝了个不亦乐乎。看沈小花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小马哥放下了酒碗,鬼鬼祟祟的朝张三儿招了招手,张三儿把头凑到了这个老大哥的跟前。小马哥的脸被老白干烧得通红。貌似对着张三儿的耳朵耳语,可是那声音却足以让方圆十里以内的人听见。

  沈小花根本就不用刻意去听,就能听得到小马哥的话,小马哥竟然在劝三哥娶自己,沈小花的心如小鹿乱撞。小脸羞得通红。

  三哥的声音却是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沈小花竖起了耳朵,也不能听见,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放松,心情矛盾的很,想要听到三哥说话,可又害怕三哥真的说了什么,这么快就和三哥…….哎呀羞死人了。看了看灶膛里的火势汹汹,想起了三哥,不过……不过……三哥生的还真俊呢。雪落漠的下,一个小姑娘家,在厨房里任小脸儿变成了红苹果。

  “我说兄弟,咱们喝酒就喝酒,你怎么还吃菜阿。”小马哥声音猛然一高,张三儿手不自禁的一个哆嗦,筷子上的那颗豆子滴溜溜的掉了下来。

  两人喝酒,盘子里不过有几颗豆子,张三儿想掩盖红脸,才去挟了一颗,两人事先说了只喝酒不吃菜,不想到北方男人喝酒极其较真,弄得张三儿有些脸红。

  喝酒不吃菜,这种彪悍的作风现在仍然有保留,掉在地上的那颗豆子被小马哥辗转了许久才找到,放在嘴边吹了吹说道:“兄弟,这个豆子我吃了。”

  “你们吃吧,喝酒就喝的就是高兴,吃完了婶子这里还有。刘氏的声音传了出来,发了汗之后,她的精神好了,嗓子也没有开始那种呼喇呼喇的可怕响声,清亮了许多。

  “好勒,婶子,你好好休息,我和兄弟好好唠唠。”

  一斤老白干下去了,破碗里的豆子仅仅去了刚才掉的那一颗。小马哥酒已足,话说了几筐,饭有没有饱不知道,不过还是拍了拍深陷下去的肚皮,表示自己吃饱了,打着酒嗝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厨房就在大门口,看见沈小花,爽朗的挥手说道:“弟妹,不用送了。”

  沈小花羞红了脸跑到了刘氏房里。刘氏拍着沈小花的后背,呵呵笑着。

  冬天终于过去。村子里居然只是饿死了十来个人。不能不说人的生存能力很强。

  忽然传来了一个消息,前村王财主家里不知道发了什么善心,开了粥棚,张三儿和沈小花兄妹二人随着人潮涌了过去,人来得真不小,估计方圆五十里的穷人都来了这。等了很久见王家到现在还没有开始施粥。现场混乱眼看就不可控制。

  王家管事站在了高高的台子上,声嘶力竭的叫着什么,可是相对于众多的饥民,根本传不了多远,灾民们饿着肚子走了几十里路,等了很久还不开始,一起大骂为什么还不开始。

  王财主是个吝啬的人,这一次被青州府的另外三个地主逼的才开了个小小的粥棚,其实不怎么情愿,压根就没有准备多少米面。本来只是想小规模的做个样子就好,没想到来这么多的人,王财主的肠子都有些悔青了。只能吩咐多做了不少粥。心里在滴血,暗骂那几个地主。

  出了钱可以捞不到一个好名声,这买卖亏大了,只得放弃了宣传自己是善人的计划。垂头丧气的命令舍粥开始。

  轮到张三儿的时候,粥桶已经见了底了,拿着勺子的王家厨师,粗声大气的叫了一声下一个,张三儿举起了碗,那厨师的大勺在桶底使劲刮了刮,啪的一声扣到了张三儿的碗里,随即冲着后面的人潮大声说道,今个的粥完了,明天再来。说完就不管骚动的人群,朝王家的大门口走去。

  听到没有了粥,后面的人潮沸腾了,至少一半的人没有吃到,都骂骂咧咧的往前面挤来。张三儿腾地闪开,拉着沈小花逆着人流被挤得东倒西歪。忽然就看见了一双纯净的眼睛。

  小小的个子,无助的站在高大的人流旁边,粥桶显得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在这个寒冷的世界里,一众不矜持的、苍老的、犹豫的、按捺不住的手将他淹没,挤在高大的人群中,他只露出了半张面孔,一只怯生生的眼睛在诉说着他最原始的渴望。

  孩子太小,可不要被暴动的人群给挤压踩死,张三儿把他拦腰抄起,挤出了人群。这才来得及仔细看孩子,由于过度饥饿,精神已经恍惚了,这种情况张三儿冬天见得多了,知道是饿的,把他抱了起来,手里的粥碗凑到了他的嘴边,也许是生理的本能,又或是闻到了粥的香味,孩子张开了嘴,三口两口就把粥吞下了肚子,嘴里打了一个饱嗝,看着张三儿灿烂一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张三儿以为孩子是睡着了,让沈小花先回去,自己则抱着小孩在这等他的父母,坐在乍暖还寒的初春里。孩子的身体冰凉,张三儿怜惜的把他抱的更紧了些。这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经旧的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很大,很不合身,衣服显然是他父亲的。把个孩子显得更加的消瘦。

  半响都没有听到这孩子的呼吸,张三儿觉得奇怪,把脸贴在了孩子的胸口,这才发现他没有了心跳,身体已经硬了,再也睁不开那双纯净的眼睛。

  等了许久也没有找孩子的人,张三儿抱着他木然的回到了家,忽然耳边‘咦’地一声,“刚死不到一个时辰的孩子,好,给我吧。”一阵风吹过,张三儿觉得手上一松,孩子已经没了踪影。张三儿气急冲着堂屋口不择言得骂道“死妖怪,人都已经饿死了,你还要拿他的尸体去干吗?”

  “大胆,”那声音森然冰冷,一阵狂风从院子里卷起,忽地把张三儿卷向了半空,重重的摔了下去,疼得他说不出话来。站起来之后,双手好像忽然不是自己的了,左右开弓,扇得自己嘴里吐血,犹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终于疲惫的倒在了院子里。脸肿得老高。

  一家人敢怒不敢言,那孩子的尸体没了踪影。

  王家开粥棚三天,张三儿却再也没有去过,春天来了,贫瘠的土地上野菜等可以吃的东西都慢慢的冒出了头,族长也开始禁止村民们再去挖观音土吃。这个不好的习惯终于停了下来。

  许多人还是留下了可怕的标记,肚子高高鼓起,张三儿还清楚地看见过几个人的肚子上面明亮的的脉络,好像轻轻一捅就会破掉,恐怖而又担心。

  刘氏除了去年冬天的那场伤寒,再也没有生病过,大大地嗓门敦促着张三儿沈小花两人,虽然依旧饥饿,可一家人毕竟还是安然过了冬。不过三人都瘦的不行,张三儿的眼睛本来就很大,这一瘦下来,就更显突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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