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森筹备《飞虎群英》 称中国历史片太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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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宇森在给汤姆·克鲁斯说戏,在好莱坞的十年,是吴宇森人生的第三个阶段,也是他认为比较实在的十 年 (CFP/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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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宇森(南方周末 记者 王轶庶/图)
《赤壁》之后,吴宇森一直在忙《飞虎群英》。这部电影取材于上世纪抗日战争期间,以陈纳德率领的美国援华航空作战队和中国空军并肩作战抗击日军的事迹为原型改编,目前正在紧张的进行当中。
南方周末记者在工作室见到吴宇森时,他正和美术师在电脑上查看电影的手绘效果图:“这部电影要比《1949》更加有意思,这个是强调美国和中国军人的友谊,他们也有分歧,但到最后还是要一起把敌人打败,大家联合起来打了很多的胜仗,是蛮励志的片子。”
因为版权问题,根据王树增的《解放战争》改编的电影《1949》,因为版权方执意要电影和电视剧套拍,吴宇森已经放弃了。在拍华语片的同时,吴宇森也没有放弃好莱坞。他下面要拍的两部电影都是好莱坞投资的西片:一部是重拍梅尔维尔1979年的作品《独行杀手》;另外一部电影是翻拍自己的《喋血双雄》。
不是动作那么简单
南方周末:回顾你四十年的电影生涯,你会如何划分自己的电影时代?
吴宇森:我不想人家单纯以“动作”来形容我的电影。第一个十年应该是喜剧时代,第二个时代可以说是一个浪漫时代,虽然那个时候香港电影比较注重动作,但是我那份情怀都是很浪漫的,不能够单纯用一个动作概括的。
我为什么要拍枪战呢,因为我很喜欢中国古代的仁人侠士的精神,但我又不愿意拍一个武侠片。我拍的那些警匪、杀手的电影,其实就是古代那种侠客的形象和性格,那份仁义一诺千金,士为知己者死。在今天的现实生活里面,人很难会做到这样的事情,只有透过电影,把这样的情怀表现出来。
南方周末:好莱坞阶段是奋斗的十年?
吴宇森:好莱坞的十年可以说是比较实在的十年,因为你到好莱坞以后,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他们的影响,拍一个类型电影,不能搞太浪漫,不能搞太自我,要兼顾到很多市场需要和观众层面的需要,比如一些国家不喜欢暴力电影,欧洲国家比较喜欢看有内涵的电影,亚洲国家喜欢看更剧烈的动作片。在设计动作的时候不能够太夸张,尤其在美国本身,他们很怕青少年受到电影暴力的影响,所以在拍电影的时候,我也会有一点节制,有的时候拍动作和情节,尽量不要脱离现实太远。同时,我也要保持自己一贯的电影理念,通过一个比较简化的方式去拍电影,不管在创作方面,还是个人视野方面,都要兼顾到更多人的感受。
现在是我另外一个十年,也很难用一句话做一个定义,因为我以前拍的电影比较注重个人化,也是喜欢拍一些悲剧英雄的故事,但是到我现在的年纪,我的人生感受和艺术感受可以说是比较成熟了,现在我更关注的大多数人的感受,要寻找一些创新的理念和拍摄的方式,希望拍一些让更多人产生共鸣的电影。
我们的历史片太慎重了
南方周末:以你在好莱坞这么多年的经验,中国电影是不是注定只能是西片的配角?
吴宇森:我觉得不可以用配角两个字来形容中国电影在美国的地位。对美国来讲,不光是中国,连那些欧洲国家的电影在美国的地位也不是那么重要。不光是电影,甚至是中国文化,包括欧洲文化,美国人只把自己的文化、自己的电影当作主流。欧洲那些国家,也不那么热衷于美国电影,他们看的都是自己的电影。
在美国的一些大城市,还是有一批固定观众非常热衷中国电影,但他们只是少数人,大多数美国普通民众,他们不看中国电影,也不看日本电影、韩国电影,甚至是一些欧洲国家来的电影,他们也不看的。
南方周末:这跟电影创作有关,还是跟电影产业有关?
吴宇森:还是一个创作问题。中国电影要做一个检讨,我们拍一个关于中国的电影,有没有想过:要透出怎么样的方式拍出来,让西方观众便于理解?你能否透过电影的故事、形式,通过画面、细节和场景,用简单的表达方式,把你的意图简单清晰表达出来。
我一直在研究,一个中国故事怎么样吸引西方人,关于中国的一段历史,怎么样让中国人和西方人都能够接受,比较容易去认同、领会得到你的苦心。
南方周末:国家的强大,会和电影有关系吗?
吴宇森:国家的强大当然对电影是有帮助的。西方人会普遍注意中国,在经济、科技、军事外,也会多注意你的文化、地理,不管是戏剧还是电影,都会注意到,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起点:他们对你感兴趣。
但国家的强大,引人注目只是个起点,主要还取决于创作者本身,你的艺术水平好不好,你的世界观够不够,你能不能拍出好电影。当然有一些电影导演会觉得,中国电影市场那么大,我们只要给国内市场拍电影就够了。我认为也需要有一些电影,它是以国际市场为目标的,它对世界市场的复杂有真正、深刻的认识,能够找到新的电影技巧、方式,来把一个中国人看得懂喜欢看的电影,拍得也让西方观众同样都能喜欢。
另外一个世界观是,我们需要西方人认同中国人,需要人家对我们多一些尊重。但往往我们没有真正好好了解人家的需求,中国的电影人自以为知道海外市场需求,但这种了解往往是从发行和制作单位了解的,他们从来没有好好地问过一个普通的西方电影观众,你对中国电影怎么看?
我问过一些韩国、日本和欧洲人,他们都不是电影圈的人,我问他们对中国历史片什么看法,他们觉得我们的历史片太慎重了,后来我在拍《赤壁》的时候,就做了很多的改变,不要拍一个太沉重的历史片。
好莱坞的“三不拍”
南方周末:你曾说过,你要拍一个美国题材,但是把我们中国的精神放到这个题材里面。你对这种中国精神的理解是什么?
吴宇森:所谓中国精神,很多时候不是用话讲出来的,是做出来的。我到好莱坞去的时候有一个宗旨:我有三样东西不会拍,不管对方对我多看重,或者给我多少片酬:
第一,扭曲中国人形象的电影我是不会拍的;第二,关于唐人街黑帮的电影我绝对不拍;第三,对我们的文化精神、我们中国人的哲学、做人的方式有所误解的电影我是不会拍的。
我刚到好莱坞的时候,第一部西片《终极标靶》为什么不成功,我当时以为美国很多观众都已经了解我,他们都喜爱香港电影的元素,所以我就把一个美国故事拍成了一个港片,把香港电影的元素通通放在那个导演里,结果那个戏很不成功。
到后来的电影里,我其实都在拍美国片,只是在这些美国片里,我把我们的文化慢慢地渗透到电影里面,慢慢地注入这些元素,让美国观众看起来,感觉不一样,但还是他们熟悉的美国片。
南方周末:这把钥匙是怎么找到的?
吴宇森: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人,我们都有一些共同的道德观念。比如说正义感,中国人为了一个信念、一个理想、为了国家、为了朋友也好,往往可以赴汤蹈火,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气概;美国人也有正义感,他们也有一份为了理想和信念,比如对政治极权和专治的痛恨,总想维护自由、解放人类,有时候也很坚强很有勇气。只不过我们中国人从古到今,有时候可以为了一份正义而牺牲自己,但美国人为了这份正义他们也去争取,但他们首先是求生,不是求死,但目的同样都是为了正义。
还有对待爱情、亲情、友情,婚姻、家庭、责任,中国人和美国人也是相同的,很多价值观都是相通的,只不过人与人的表达方式和行为方式不同。我成长在香港,从小能够接受东西方文化的熏陶,从中西方文化里面成长的,很容易找到两者之间的沟通方式。
南方周末:除了功夫片之外,你觉得中国电影哪些部分可以当成我们的卖点?
吴宇森:我觉得中国有很多题材在外国是可以受欢迎的,比如说我们古代的神话故事,问题在于我们怎么去做,怎么样去拍。很多好莱坞公司开始注意中国的题材,《花木兰》已经做成卡通了,《功夫熊猫》也很卖座,他们已经开始注意或者是购买我们一些故事,自己来拍了走全球市场,这方面对我们应该很有启发。
我们要用怎样的方式交朋友
南方周末:中国电影还缺什么?
吴宇森:长远的计划。以《阿凡达》的成功为例,卡梅隆花了很多年时间,影片公司投资了他很多钱,他跟团队研究出新的拍3D电影的方式,让全世界都震惊,在全世界都卖座。
我们现在电影很发达,但是在技术上、在创作的技巧上还是不够好,我们的电影类型太少。我们不要时时刻刻盯着票房,计算现实的回报,只跟着电影的潮流,什么流行什么票房好就拍什么。
我们应该看到长远的将来,不管是政府的公司也好,民营公司也好,有没有可能有个长远的计划,投资一些钱,花一些时间,培养一些年轻导演,给一些有才华的年轻人机会,让他们去拍他们想拍的电影。一方面培养电影人才,一方面找到电影的创新点,今天的电影观众跟以前的观众不一样,他们能够看到各国的电影,他们的要求高,不是你简单随便跟风讨好他们就能够有票房的。
南方周末:如果让你来阐述中国梦和美国梦的区别,你认为哪些相同哪些不同?
吴宇森:美国人爱说在美国一切皆有可能,因为它是一个自由的国度。就像奥巴马一样,一个非洲黑人后裔,能够通过努力当上总统。
我们知道中国这些年的经济发展非常好,有它强大的一面,让全世界刮目相看。但是西方人只看到我们在经济上的成功,他们的认识往往局限于这一方面表现出来的强大,对我们几千年的文明、精神、价值没有真正的认识,所以我希望中国能够保持谦谦君子之风,有一种强大而谦卑,是一个成功而不骄傲的国家,中国人很乐意跟任何人交朋友,以朋友之道对任何人,对任何事保持君子风度,让人家对我们有一个不一样的认识和看法,做一个君子之国。
南方周末:你现在怎么看中国提出的“和平崛起”?
吴宇森:不管我们怎么强大,我觉得现在中国社会给我的感觉就是,全民族注重经济,不够重视文化。我觉得现在经济好了,很多人都富起来了,年轻人也有很多机会追求他们的梦想,但我觉得他们追求的都是一些比较外在的东西,比如说功名、金钱,没有人注重文化和精神,我有一点隐忧,希望社会各方面应该多注意文化和精神,多鼓励扶持文化产业,让年轻人觉得书还是重要的,文化还是重要的,精神价值还是重要的,使得中国文化能够得到尊重和得到延续,如果社会以经济以功利为主,我觉得年轻人会越来越空虚,越来越难面对自己,面对未来,面对世界。所以说我希望我们国家强大,也希望政府能够推广文化事业,让年轻人拥有真正的文化价值观。
南方周末:你现在还有什么梦想?
吴宇森:我现在最大的梦想是尽量多拍一些中国人的电影。在外国生活了十几年,在好莱坞工作了那么久,他们对我非常的礼遇,给了我很多创作的机会,我也很感激。但是我觉得在西方世界里,有很多人对我们的文化、精神不够了解,尤其对中国人做人做事的方式,还有中国人的性格,他们还是知道的不多。所以我才会回大陆去拍《赤壁》这样的故事。
一般在外国受欢迎的电影就是所谓功夫片、武侠片,但我觉得这只体现了中国文化的一小部分,我们有更多的东西,西方人不了解不知道,我们之间才会产生那么多的误会。我觉得我们大家都可以做朋友,但我们要用怎样的方式交朋友,这是一个问题。
在这个意义上来讲,电影和书本意义,是一个沟通的桥梁。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可以多拍一些中国题材的电影,利用我在国际上的影响力,让西方人对我们有多一份了解。《飞虎群英》正是这样的电影。
另外,我的一个梦想,是我生平第一个武侠片。我非常喜欢武侠小说,但我觉得能够深入体现武侠境界的电影不多,真正能够把中国古代文人侠识的气概、气魄和那份境界表现出来的电影不多,如果把这个类型电影拍好,也可以让外国观众对我们中国文化有更深层的了解,有不一样的认识。在武侠片外,我还想拍一些比较有现代社会精神的电影,我的梦想还有很多,只能一个一个去实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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