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亮:我不爱你的钱 我的电影只给20个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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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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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万岁》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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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散》海报
“如果我只爱你荷包里的钱,我当然迎合你。可我不是爱你的钱,我希望你变成好一点的、有质感的观众。有一个评论家说我的电影只拍给20个人看就够了,这20个人使很多人看到。”
文、图/本报驻上海记者巩一璇、刘放
他的电影几乎挣不了钱,看他片子的观众很少,作品在大陆市场几乎空白;他宣布退出台湾金马奖,却站在街头卖票;他是第一个被法国卢浮宫收藏作品的电影导演。
2010年10月24日,第八届上海双年展在上海美术馆开展,本次展览云集了众多来自世界各地的著名艺术家,台湾导演蔡明亮带着他的影像作品《是梦》首次来到大陆参展。
美术馆总共四层,蔡明亮的展厅被安排在三楼的尽头。蔡明亮穿着一身黑色毛衣,标志性的光头,脚上还是那双永远脱不下来、不分春夏秋冬的夹脚拖鞋。他双手抱在胸前,站在没有开灯的展厅里,一言不发,对于自己展区门可罗雀的情况,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坦然状。
“这是我的作品第一次被正确使用”
展区外放置了一排很旧的猩红色坐椅,这是蔡明亮在2007年从马来西亚一家早已废弃的戏院里搬出来的坐椅。灯光昏暗的展区内,交错放置了九排这样的坐椅,还原了戏院本身的布局。该作品曾于2007年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并以300万台币的价格被台北美术馆收藏,这种革命性的电影发行方式,是蔡明亮探索出来的一条“非主流”电影之路。
坐在旧椅子上的蔡明亮这样解释这个作品创作的初衷:“我小时候是在马来西亚长大的,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母亲忙不过来,所以是和外公、外婆一起长大的。因为和年长的人相处,自己的空间很大,也习惯孤独,电影院在我的记忆里面很像一个庙堂,每次去看都带着一种崇敬的心情。现在这种老戏院几乎已经拆除了,我希望通过这个片子,能让我们残存的记忆在现实中得到延展。”
当观众坐在椅子上观看影片时,会发现片中的椅子就是自己正坐着的椅子,这种时间空间的错乱感颇有意味。在艺术道路上一向特立独行的蔡明亮,作品风格并不符合大众审美倾向,对此,他说:“我整个的电影创作都是源于自身的生活经验,我带这个作品来就是为了展示我的态度,这次展览大概是我的作品第一次被真正的正确使用。”
“电影院不是我跟观众沟通的渠道”
1993年导演第一部《青少年哪吒》,一举成名,获得台湾电影界的关注,蔡明亮就这样奠定了他“新新电影”主将的地位,从那以后,蔡明亮获奖连连。1994年,蔡明亮凭《爱情万岁》获得威尼斯影展金狮奖、台湾金马奖最佳导演等;1997年,《河流》获柏林影展银熊奖、圣保罗国际影展影评人奖;1998年与法国合作的《2000年见闻》获坎城影展费比西奖;而后的作品《你那边几点》、《不散》、《天边一朵云》等都在国际影展上大有斩获。
这个在业界受到肯定的导演,在市场上异常寂寞。独特的艺术表达方式、过于裸露辛辣的画面,使得很多戏院不肯放映他的影片。
从2001年开始,蔡明亮开始了和他搞创作一样独特的电影发行方式——自己跑到街上去售票。在台北美术馆门口,蔡明亮跟李康生摆了个摊位,站了8小时卖了50张票。小朋友来找他签名,他告诉小朋友长大了要来看他的电影。
蔡明亮还带着他的团队去跟戏院老板谈判,跑校园巡回宣传,做包场放映……这些举措使得戏院渐渐开始接受他这种“慢不拉叽”的影片。
这样独立作坊式的办法毕竟不能大范围操作,在这个过程当中,蔡明亮渐渐明确了自己要走的路,“我慢慢发现电影院不是我跟观众沟通的渠道。”
从大学时开始创作舞台剧的蔡明亮,自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编剧做电影创作,曾经也和所有电影人一样,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在大银幕上被更多的人看到。然而,他在不断的尝试中,发现自己逐渐被边缘化,“怎么可能和一个巨人打架,这个系统把你归类为艺术片,还是一种不尊重的态度,认为你就是小市场,没人看的。”
“做一亿个人的生意,是很辛苦的事情”
蔡明亮的大多数影片都是节奏缓慢,人物动作缓慢,甚至没有几句台词,这让很多人不解。对此,蔡明亮回应:“我觉得人应该不断丢掉自己身上的包袱,我的个性比较向往自由,所以我希望一直丢一直丢,慢慢地就变成了现在的极简风格。”
对于蔡明亮的电影,很多人都觉得他这么多年没有变化,但在韩国釜山电影节上,韩国的影评人认为,蔡明亮的电影从2000年之后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只是因为他的风格很强烈,所以外在是很难看出来的。
蔡明亮在艺术创作道路上的坚持引起了电影以外领域的关注。2006年,维也纳为庆祝莫扎特诞辰250周年,邀请蔡明亮创作影片,这就是后来引起风波的《黑眼圈》;2007年,法国卢浮宫首次参与电影投资,并首次开放馆内从不公开的地窖和屋顶,这一切都是为了蔡明亮拍摄的作品《脸》。该片于2009年入围戛纳电影节,后被卢浮宫收藏。《脸》仅制作了10张DVD,以每张100万元新台币的价格销售。《黑眼圈》在参加当时那届台湾金马奖时,遭到评审的质疑,说电影的个人主义太强烈,蔡明亮当场宣布从此以后不再参加金马奖。
创作及行事风格都颇强烈的蔡明亮,对于自己的作品越来越“非主流”也愈加坦然,他说:“这是个商业挂帅的时代,大家都没有什么方向感,可是我对自己的方向感很清楚,我的作品出处不需要和别人一样,找我的都不是为了赚钱,而且如果你想做一亿个人的生意,是很辛苦的事情。”他认为电影不一定要在主流市场被看到,当它换一个地方被看到的时候,可能对观众的培养是一个新的尝试。
“人是有限的,能做的事也是有限的”
熟悉蔡明亮作品的人都知道,在他的八部电影里,永远都是一个男主角——李康生。这个高中毕业后参加大学联考落榜的男生,自己打工赚取补习费,一天在电玩游戏室被路过的蔡明亮发现,从此踏入演艺圈,而他出演的每一部影视作品,也都是蔡明亮的电影。除此之外,蔡明亮几个御用班底,台湾女演员杨贵媚、陆奕静,台湾男演员陈昭荣,几乎就是这几个人换来换去地演。有人疑惑,老是拍这么几个人不会拍腻吗?不怕观众看腻吗?
“我觉得人是有限的,能做的事也是有限的。所以我不太发展主流的价值观,我从来没想过我要成为一个说故事的人,我要拍越来越厉害的作品,我只想拍我感兴趣的东西。”这个对“追着世界跑”没有兴趣的电影导演,笑称自己已经差不多要进棺材了,不用在乎那么多外界的看法。他认为自己被命运安排为一个做创作的人,就应该要珍惜这个位置,这是他的任务,所以就尽量自由地去发挥这一块。
拍《脸》的时候,蔡明亮的母亲刚过世,他看着她,跟家人说“妈妈要走了,不要吵她,心里诵经,不要出声”。“那一刻我看到一个生命的庄严,呼吸从急促到缓慢再到急促,最后就像一个油灯,油尽灯灭。我几十岁了,再重新看我的创作,我的人生真的是镜花水月。像我这样一个导演,走了十几年,都在街上卖票,所以我很珍惜当下的状态,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永远拍不到了。”
“你不能怪我没有去做冯小刚”
蔡明亮的影片总萦绕着深深的怀旧情绪。老风俗、老歌、老电影,这些濒临消失的文化常常出现。他最迷恋的场景之一是老电影院,《你那边几点》里有电影院的场景,《不散》更是发生在电影院里的故事。那些孤独的人隐藏在暗处,任影像与时间一起飘移。而获得了创作自由的蔡明亮本人也处于自我的孤独中,没有在大银幕上出现的作品都进了美术馆和博物馆。但蔡明亮本人却不认同旁人对他的作品做出“曲高和寡”的评论。“我的作品进博物馆绝不是高调,而是更加平民化,那个门敞开得更大。”因为博物馆的档期一般都有两个月甚至半年,是电影院不能比拟的。
在国外多次参加影展的蔡明亮,对于欧洲的艺术片待遇羡慕不已,他说在欧洲的戏院可以看商业片,也可以选择看伯格曼的艺术片,那个环境提供了观众选择的可能性。
在被问到这么多年觉得自己的付出和收获是否平衡时,蔡明亮的回答很戏谑,"这个市场上已经有冯小刚了,我不做会有别人来做,你不能怪蔡明亮没有去做冯小刚。"蔡明亮认为,他坚持电影创作是手艺活,"我从来没有用过一个特效镜头,看上去很特效的镜头其实都是等出来的,比如一朵彩云的变化、一只蝴蝶的飞舞,等的过程很漫长,但等出来的那种生命力是非常感人的。"
对话
爬出市场的陷阱
广州日报:李康生哪一点打动你?
蔡明亮:1991年我拍单元剧《小孩》的时候,去街上找人客串角色。在开拍前一个礼拜,我遇到李康生。他的样子很吸引我,跟他讲话很有趣,他反应很慢,但好像又不是慢,是思考比较久才回答,这是他的个性。我问他要不要来演戏?他不回答,只是盯着我看很久,然后写下电话号码给我,我们就这样开始合作了。
广州日报:合作那么多部戏,你们对彼此的认知不仅仅是导演和演员这么简单吧?
蔡明亮:我们的关系很特别,小康像我的父亲,很内敛,很沉默,又有点固执,连抽烟的姿态都像我父亲。对他我觉得有点像移情,总是想了解他。我真的希望能拍到不能拍为止。
广州日报:没有拍腻过?
蔡明亮:你会对你妈妈很腻吗?我觉得我们腻的概念还是主流的概念,它卖不卖钱,观众喜不喜欢。你要看刘德华有刘德华,你要看新脸孔也有新脸孔嘛,对不对?
广州日报:李康生在采访中说拍你的戏好累。
蔡明亮:每个人拍我的戏都很累,我自己拍电影也很累,创作很累,要做好很累。所以我说观众要有个心态,就是没有容易的事情,容易的就是骗你钱的事情,只是要你的钱而已,它并没有要改变你,最好你不要改变。现在有很多流行文化,打电动,FACEBOOK,为什么流行?因为很容易嘛。
广州日报:不少作品不能在影院上映,会觉得很可惜吗?
蔡明亮:电影一定要在市场中被消费吗?一定要在影院里面上映吗?一定要变成DVD吗?这已成为一种制式了,因为这种模式长期都是固定的,所以你的创作是被限制的。比如你要放到电视上你就不能有裸露,你就不能讲什么议题。当你要符合大众口味的时候,你就没有了创作的自由。所以我就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比如我要放弃大众市场,我才有自由,这个概念我很早就形成了。有些东西别人去就好了,我不用去。我没有去那个市场,那个市场不会缺少电影,当那个市场需要艺术创作的时候,我才能去。
广州日报:最早拍电影的时候,总是希望在大银幕放映的吧?
蔡明亮:对,每个人都这样想。可是久了你会发现它是一个陷阱,它使你越来越被约束,你需要从这个陷阱里面爬出来。我也听流行音乐,我也看流行电影,我知道这个大环境是怎样的。只是我的个性让我感觉到不舒服,感觉到被捆绑。我要挣脱这个东西,做我一辈子都要做的事情。
广州日报:可是这样的自由,会让你有独行侠的孤独吗?
蔡明亮:这就看你要什么了。我举个例子,你要你爸爸妈妈赞美你,因为你迎合了他们,还是你做了一个自己的事情,你爸爸妈妈觉得说,哦,他有他的想法,他的世界是不同的。我常对观众讲,我连我爸妈都不管了,我干什么管你们。可是我爱我爸妈,我也爱观众,就是因为太爱他们,所以我想改变他们。如果我只爱你的钱,那是另外一件事情,你觉得如果我只爱你荷包里的钱,我当然迎合你。可是我不是爱你的钱,我希望你变成好一点的、有质感的观众,这个世界才会比较正常。有一个评论家说我的电影只拍给20个人看就够了,这20个人使很多人看到。
广州日报:在您的作品中,有很多静止缓慢的镜头,很多同样的场景和空间,为什么这么处理?
蔡明亮:在这么多年的创作中,我发现如果我的镜头一直对着一个人,我才能看到他的变化,如果我只当他是一个消费品,那他不需要有变化,只要换一个新脸孔,观众喜欢就好了。到后来你会发现你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没拍到,只是做了一个商品而已。那如果我老是拍一个人的话,这个人就会变老,会变丑,会变胖,会有很多生命的挣扎在里面,你不希望他丑,不希望他老,不希望他胖,但它的确是会的,一直在发生。
广州日报:印象最深的一次参展经验是什么?
蔡明亮:大概是第一次参加国际影展,东京影展,当时是张国荣做评审给我颁的奖。很遗憾,我们后来也没有合作过。
不只迎合大众的电影导演们
贾樟柯,男,山西汾阳人,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在校期间组织了“青年电影实验小组”,由此开始了他的电影实践。1995年拍摄第一部57分钟的短片《小山回家》得了香港映像节的大奖。被誉为“亚洲电影闪电般耀眼的希望之光”。在大量中国电影沉沦于虚无缥缈的非现实主义题材的时候,贾樟柯对中国现实的强烈人文关注显得尤为可贵。从《小武》发端,到如潮好评的《三峡好人》,贾樟柯的影像世界正在逐步成为理解中国的一种特殊方式,亦在重新诠释中国电影的现实主义。
李杨,1959年生,陕西西安人,1985年考入广播学院导演系。2003年完成电影处女作《盲井》,该片获第5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银熊奖,第5届法国杜维尔亚洲电影节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最佳影评人、最受观众欢迎等五项大奖。影片讲述了一个发生有关人性的故事,两个生活在矿区的闲人靠害人赚钱,他们先是将打工者诱骗到矿区,然后将打工者害死在矿井下,并制造事故假象,再作为死者家属向矿主索要赔偿,他们一次次得手,金钱似乎已经让两人丧尽了天良……但在一个小男孩成为他们的目标之后,其中一个谋杀者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在施害与保护之间他难以取舍,最后自杀在深深的矿井下。
路学长,北京人,生于1964年6月25日,1985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在校期间拍摄有短片《代价》、《孩子和苹果》、《荒草地日记》、《玩具人》等。 现任北京电影制片厂导演。《卡拉是条狗》是路学长的第三部故事长片。老二是个普通工人,他养了一只宠物,一只名叫卡拉的狗。但是在他上夜班的晚上,没有狗证的卡拉被公安局带走了。于是接下来的一天,老二得为了他的小狗——或者为了他自己的存在意义,奔走在寻狗与筹钱的道路上。通过狗来说的这个关于人的故事,有种种让人心酸之处,甚至还引发人思考社会问题与尊严问题。
张元,1963年出生于南京。1985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1990年,张元自筹资金独立完成影片《妈妈》,成为该届电影学院毕业生的第一部作品。1991年该片获准参加法国南特三大洲电影节,荣获评委会大奖和公众奖。张元执导的第二部影片《北京杂种》也是一部独立制作的影片,影片获取1993年瑞士洛迦诺国际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2003年,执导《绿茶》。2005年,执导《看上去很美》。2007年,执导电影《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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