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

紫児悠悠

1.

从教堂出来，琳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脸上脏了吗？”我问。

“你刚才跟神说了什么啊？很诚心的样子啦！”

我回头看身后这座已经有上百年历史的建筑，这间名叫“石室”的教堂。暮色降临渐渐模糊了它宏伟的轮廓。

天知道，我并不是天主教徒，第三次来到这里，而每一次都有着特殊的意义，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没有回答琳，一股劲走出庭院，越过那扇大门，仿佛有一种从圣地回到俗世的感觉，霎时的不舍让我再一次回头望向这座不太熟悉的建筑。

上了地铁，这个时间段地铁上没有平常人山人海的景象，小小猫两三只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地铁各个位置，各不相干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这份安静把地铁零件运作的声音持续放大。

“你静下来的时候除了会拿着手机之外，还会干啥了。”琳从我手上抢过手机，她手上的戒指刮破我手背的皮肤，鲜红的血从那个小小的伤口里涌了出来，在空气中风干。

琳似乎没发现什么，把手机塞进了她那个垃圾袋似的大包包里，鼓起两腮对我说，“在地铁上玩手机伤眼睛啊，没收。”

我闭上双眼，在地铁上只要身边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在，随之而来的那份安稳感总能让疲倦的人放下戒心，放松下来。

然后，我睡着了。



2.

我醒来的时候，地铁刚停了下来，琳见我睁开了眼睛，扯了扯我的衣角，“到了。”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我的头枕在了琳的肩膀上。

我扶了扶垂下来的眼镜，迷迷糊糊地被手上的戒指刮到了脸，刺痛的感觉让我顿时清醒过来。



3.

黑夜已经占据了我们进地铁站时看到的那片透着火红的天空。刚下过雨，空气里携带着少许寒意，清凉的，舒服极了。

回到旅店的时候，已经快接近8点了。

那间经济房里依旧蔓延着那股让人头晕目眩的潮湿味道。

泡开两个泡面，味精的香气跟房间原本的味道混了在一起，形成了更让人恶心不已的气味。

洗了一个热水澡，刚从冲凉房出来，门铃就响了起来。

琳提着一大袋东西走进房间，关上门的时候还不忘说上一句，“臭死了。”

“开了空调，比刚才好很多了。”

琳半信半疑地看着床头那台泛黄了的已经可以看得出历史的空调，想说什么，但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绿茶，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面泡好了，有辣有不辣的，自己挑吧。”我爬到床头，习惯性地去翻找手机，找了许久才想起，貌似那丫头还没把手机还给我。

她似乎读懂了我的表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扔给我，“有几条短信，我没看喔。”

按亮手机，硕大的屏幕上显示出“有5条新信息”。

打开短信，还是显示出那些熟悉的名字，信息部的，辅导员办公室的，还有三条是那些不知所谓的宣传广告。

然后按下删除键，把收件箱清空了。

很自然地叹出一口气，分不清是疲倦还是失望的叹气。



4.

“怎么都是啤酒啊？”

“你不是说泡面啤酒永远是天生一对吗？”

“我戒酒很久了，你就不会给我多买一瓶绿茶吗？”

“绿茶是我的专属，你还是乖乖喝你的啤酒吧。”

……

“喂，那是我的绿茶啊，我喝过的，你卫不卫生的？”

“咋了，又没有碰到嘴，怕什么，再说是我在喝吧，我还没担心你有没有病会传染啦。”

……



5.

10:31PM。

两个人走在街道上，旅店到暨南的路不算长，但是路人不多，四周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昏黄的街灯给地面撒上一层薄纱，几只飞蛾扑向光源，灯光把飞蛾的影子放大放大再放大。

琳停住了脚，“我到了。”

暨南的校门永远都是这样引人注目，让人不敢忽略，更让我不敢高攀。

“不用我送你到宿舍楼下吗？”

“不了，里面很安全，你快回去吧。”

“哦。”

声音静止了时间，不时经过的小车掀起薄薄的灰尘，透过街灯，能够看见尘埃在空气中缓缓下落。

“明天跟我回东莞吗？”

“不了，回去了后天又要回来上课，麻烦。”

“哦。”

一辆车驶进暨南，车头灯照亮了女孩的脸，照亮了女孩清晰的轮廓。

“伟，你相信神吗？”

“不。”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祈祷？”

“不知道。”我低声吐出那三个字，低着头，把声音压得很低，不管她是否能够听见。

世界再一次陷入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我与她的心跳声。

我转过身来，背着琳，向着旅店的方向，走开了。



6.

许久，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我的腰间被一双手紧紧搂着，越搂越紧。那熟悉的呼吸轻轻透过衣服落到我的背上。

“不要再去等了，不要再去等了吗？把那枚戒指脱掉吧，我求你了。”

然后，背上传来炽热的感觉，一滴一滴，沾湿了衣服。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根本没有谁对不起谁，真的没有。”



7.

“你知道吗？有人说只要在右手的食指上戴上刻着你喜欢的人的名字的戒指，总有一天你会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啦。”

“迷信的丫头。”



9.

一年，两年，第三年了，琳，那传说会是真的吗？

一年，两年，第三年了，伟，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10.

我问神，为什么她选择的不是我。



11.

神问我，为什么你选择的不是她。



12.

我们都知道，我们都一直在等待着，错过了背后的那个人，等待着前面那个人为你回头，却比谁都明白那个人其实早已经忘记了你还站在他（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