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导演要跟演员走 章子怡当年也能演静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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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树之恋》选角的一个重要标准是,演员的笑容是不是干净,是不是生动。在张艺谋的想象里,“静秋”至少笑30次,“老三”搞不好得笑50、8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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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年龄上讲,张艺谋和《山楂树之恋》的老三差不多,“文革”时期,张艺谋很喜欢看武侠小说,他说自己有一天
◎你不是拍《满城尽带黄金甲》,不是去拍一个扭曲的悲剧;你也不是拍《菊豆》,你闭着眼睛大概都知道巩俐可能有几次笑容。你去拍一个初恋故事,你闭上眼睛一想,静秋最少笑30次以上,老三最少笑30次以上,搞不好就50次、80次。
◎我看到很多导演在宣传的时候讲:“她一进门我一看,就是她了。”外国导演也有,中国导演也有,说第一眼就是她了。我不信,反正我当导演就没这么天才过。
◎如果章子怡还是当年那个年龄,也能够来拍这个静秋,我就要向她靠拢。子怡当年也有清纯的感觉,但她一切观念都很清楚,可能很难看到那种即兴的、天然的、突然出现的满脸通红。——张艺谋
“我们俗话讲的娓娓道来、朴实无华,我就是想这样做,何况这种电影我还没有拍过。”9月15日,在新画面工作室,张艺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门外“静秋”和“老三”蹦蹦跳跳地玩闹。“看到两个演员,你就觉得,所有的技术都要退到后面。”张艺谋说。
和张艺谋一贯用“加法”拍电影不同,这次拍《山楂树之恋》,他罕见地使用了“减法”。
“我其实没有什么野心,拍《英雄》、《十面埋伏》的时候也没有野心。说心里话,我的野心就是一步一步做大,也许以为我是深思熟虑、看准了的、自我安排、自我造型,都不是。”
在《三枪拍案惊奇》里当剪辑师的张艺谋女儿张末,这回是《山楂树之恋》的第四副导演。“她是纽约大学电影学院50年来第一个提前毕业的硕士研究生。”虽然不肯让女儿见媒体,张艺谋很为女儿骄傲。因《山楂树之恋》将在海外发行,张末还负责了电影英文字幕的翻译工作。
我身边的“静秋”很少
在刚接手《山楂树之恋》时,顾小白和张艺谋讨论剧本,想突出“那个特殊年代里的性压抑”。看完电影后他发现,张艺谋放弃了原有方案:“他这次就要拍一部献给自己的电影,一部电影里只呈现出两个人的状态,纪念一段岁月,平抚一种心结。”
我的年纪在那个年代和老三差不多,我比他大一点。
我是1951年在西安市出生的,我父亲是黄埔军校毕业的,我的伯父在台湾,那个年代我被认为是狗崽子,是“黑五类”,很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
因为政治成分不好,我是1968年第一批下去农村插队的,我插队的生活跟《山楂树之恋》里写的很像,只不过它是在湖北,我是在陕西。
所以我觉得《山楂树之恋》更真实地接近于大多数人,不像王朔写的大院文化,相当贵族生活,连我都很陌生。
我在农村呆了三年。我们每个人当时有200块钱的安家费,队里用这笔安置费给我们盖房子。那时候很多生产队愿意要学生,要10个人就可以得2000块钱的支持。有的生产队就把这个安置费移作他用了,他有办法对付你的,没有给你特别盖新房子,把你安排到旧房子里。那点安家费马上就能把队上的窟窿给补了。
《山楂树之恋》写的是湖北宜昌下面的一个地方,老三他爸如果按真实情况来看,他是地区军分区的一个司令,在“文革”里他爸一直没有解放,他妈已经自杀了,看起来他妈是有政治问题的,在故事的尾声他爸刚刚解放。
当时我身边的女孩,像静秋这种性格的少,像魏红这种性格的女孩多得是。像老三和静秋这种特别简单的恋爱,毫不犹豫地说是普遍存在,不管是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还是宜昌这样的小地方。
什么叫纯,什么叫真?我觉得这些都没有定义,每个人的定位也不同。
当时大家的确会在乎出身,像静秋那样的家庭出身,父母都会告诫儿子不要和她搞对象。当时我爸爸妈妈都告诫我多少次了,不要和政治成分不好的来往。
1982年,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月工资才拿四十多块钱,在电影学院上学,我是我们班的富翁。以老三的地质勘探队那种工作,我预估他的月工资在60块钱上下,那是相当好的了。以老三的家庭来说,妈妈自杀去世了,弟弟也大了,家里没有太多负担,基本上是各人顾各人,所以他有钱去买一些日用品,去心疼、照顾静秋。
我觉得这个故事就是因为老三死了,所以才成为永恒了。作者老把老三当一个情圣来写,因为他跟静秋只有一年半,来不及去写他更多的缺点,他只是面对这个女孩子,在这个短暂的时间内,成为一个完美的人。读小说时我也觉得有一点不真实,但因为他只存在一年半,所以也可以接受。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小说里也有不太真实的地方。
第一:长林追静秋,大妈也特别想促成这件事,我个人认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比较少见的,为什么呢?
我们班也有女生嫁去当地农村的,但原则上是在没有出路的、完全绝望的情况下,城里人才嫁给农村人。“林彪事件”动摇了很多人的政治信仰,到1973年,我个人认为上山下乡已经是走过场。所以,电影里魏红才跟她妈说,现在谁还哭啊?今天去明天就回来了,走过场。
静秋还不是上山下乡,她根本就是城里人,只是去那里一两个月做调研,然后农村小伙子就想追她,然后这个大妈就真的认为可以做儿媳妇了,我觉得这家人脑子有点进水。作者有点为了写故事而写故事。
第二就是老三,小说里发表了许多他对于时局前瞻性的高见,说出那么多有远见性、政治性的话。我认为是作者现在的观点,但这些话从老三嘴里说出来是不可信的。如果是北京的高干子弟,他可能对政治、时局有些那样的看法。
1973年,全国人民对伟大领袖的话仍旧深信不疑,1976年毛主席去世我们是觉得天都塌了。那个时代最悲剧的就是做坏事的人不认为在做坏事,我们学校就打校长、打老师,把校长的胳膊都打断了。所以,我觉得那个时代老三不大可能有那个觉悟。
包括原著中静秋的心路过于纠结,我读那个部分都是翻过去的,不爱看。这些部分我自己在拍的时候无法全部照搬。
不要跟《活着》一样
张艺谋属于相信“真爱”的那一类人:“不管什么时代什么环境,真爱还应该是纯洁的,不是夹杂许多东西的交换,一天、一辈子,18岁、80岁,每个人自己心里是明白的。如果是初恋,就算在信息社会,他知道恋爱的全套流程,他第一次还是会心跳,不会像江湖老手。”
《山楂树之恋》写初恋那种所谓的干净和单纯,实际上是附着在扭曲的环境中,因为心理压力在扭曲的环境中让他不敢或者说让他紧张。实际上这种干净折射了时代的氛围。
《山楂树之恋》不像我们几十年来常见到的那种“文革”题材,很强势地用符号化的方法把那些年代展示出来,我觉得它恰恰是“文革”的另外一个角度,它只是“文革”中的一个故事,它根本无力承担对整个“文革”大苦难的描写。我恰恰喜欢这样,它跟我们这几十年来拍烂的“文革”题材不同,但它仍旧是真实的,它没有做任何歪曲,只是没有正面陈列像大批判、大字报、批斗、游街那些常见的符号。
里面有场戏,老三骑自行车带着静秋走街串巷,静秋妈妈抓住他们,把两个人带到家里,告诉他们不可以,两个年轻人同意暂时分开,老三走之前给静秋包脚,女儿那里掉眼泪,我觉得母亲心里在流泪,但好像必须得这样做。
这场戏就代表了我的观点,也是这个电影的观点,政治和社会的背景融在人物的心理和行为中,渗透出来才会谈这样的话,也没有谈太多大道理,只是说不能耽误静秋的前途,我们家出身不好,更不能犯错,仅仅是通过母亲的爱去告诫。
后来还有静秋和母亲的第二次对话,她说我必须去找他,她妈妈说你年纪轻轻有什么必须的事情?她说他有白血病。我觉得那场戏她们演得也很好,这也是母亲的无奈,她说当年我也是这么爱上你爸爸,女儿就哭了。
我们把政治和社会、历史的氛围融在人物当中,润物细无声,让人去感受,我拍《山楂树之恋》这种电影,就是这个态度,我不要跟《活着》一样。
你甚至不要迷恋那个深刻
周冬雨在现场拍与老三隔衣相拥的床戏时,非常紧张。窦骁也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摸。后来两个人躺在床上,冬雨一下抓住了窦骁顺着床单往下的手,哭了。张艺谋没有打断他们,让他们自己发展,这场戏就这样“简单”地过了。
在没有选到演员之前,我隐隐觉得《山楂树之恋》应该拍成一种朴实无华的偏写实的方向,有了演员之后更感觉应该要这样做。“山楂树”和《我的父亲母亲》时代背景有点像,初恋故事都是这样的情况,其他的完全不同。《我的父亲母亲》是比较浪漫,有点散文诗的结构,再加上彩色部分拍摄也是风景如画,山花烂漫,她穿着红衣服在跑。
“山楂树”是接着地气走的,尤其是定了这两张年轻的脸之后,我觉得应该把电影的手段退到最后。
这两张年轻的脸、干净的脸,是不需要包装的。你试想一下,如果这两张脸我用另外一种拍摄方法,有很多手段,用色彩等等,强势、隆重地打造出来,等于是把所谓单纯的符号用一定的姿态拿出来。
我也是选了这两个演员之后,才慢慢地跟着人物走,包括对人性的处理。这一点很像作家写小说,不知道怎么写,写着写着就跟着人物走。你选定的这个演员,他是血肉之躯,他所有的气质、形象和感觉你必须去跟他走。
比如说这两天大家都老问的初吻和床上戏,很多其实是基于这两个演员的状况。我拍的时候其实有很多计划外的收获,我觉得有意思。
我认为不仅是点到为止,我觉得产生了另外一种有趣的东西——青涩。
拍那段初吻,两个人站在那里,真的不好意思起来,真的就往吻头发那个方向走了。包括床上戏,我们设计了一些方式,包括怎么摸、怎么拍,没想到他们开始演了,是真的不好意思,女孩子真的哭了,我没让停,就让他们自己演,看他们自己怎么发展。
我们导演都知道演员在表演的时候不能僵,就算是资深演员都不要一板一眼的僵着演,你让他演三十遍他都是一样,这不是一个好演员。就算是专业演员,他突然出现的某一种很感性的东西,是计划外的,因为他进入了那个规定情景——我们所谓的规定情景是很可悲的,人,活生生的人没有了。剧本、构思是什么?是为人服务的,你可以马上修订它。
你得到银幕上生动的瞬间可能仅此一次,演员第二次都不会有了。
当然这里还有很多技术问题,我不喊停机,看演员的反应,当完成之后我会马上想,好,我再补两个这样的镜头,这个是迅速的想法,因为你已经得到很宝贵的自然的东西,你就不要再迷恋原著怎么样,构思怎么样,你甚至不要迷恋那个深刻、复杂、道义。
第一遍完了,我马上说好,可以了。演员很惊讶,可以了吗?我们还没做好呢。他们很不安的,我说没问题,现在补一个男的近景,然后就在现场布置。然后美术和所有的主创都说,导演,过了吗?我说过了。
其实小说对床戏那部分的东西已经写得非常详细了,很露骨,虽然只是隔着被单,只是没有进行。我看到一个网友评论:这是史上最纯的爱情,就是说无插入就叫最纯爱情。他很尖锐,我认为他说的是有道理的,其实他俩所有性的部分都做完了,而且被单底下写得很详细,但我不认为影视可以把它表现出来,不可能表现出来,我们电影有很严格的审查制度,我们没有分级制,所以不能去挑战这个底线。
还有一个,你也不需要按照小说规定好的东西。什么是方案?方案就是以人为本,没有一个固定的方案说我一定要怎么样。
戏就是即兴,即兴是最值钱的,强于所有的理性构思和希望通过理性构思所达到的所谓的深刻。你让一个老练的演员去演一遍两遍,再加上镜头的组接和剪接效果,你是可以拿到你想要的,但这都是设计出来的,是“我一定要怎么样”出来的,当你获得很真实的瞬间的感觉,那种很微妙的东西,其实是很难得的。
当导演哪有那么神
在南京艺术学院现场遇到张艺谋派的副导演时,周冬雨当时怀疑他是骗子;窦骁陪同学试戏时,自己也被另外一组副导演要求试戏,他也以为遇到了骗子,因为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一个电话。
后来见到张艺谋时,他们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看到的是雕像,不是真人。
老有人神话导演选演员,很多导演在宣传的时候讲:“她一进门我一看,就是她了。”也老有导演挺装神话的,外国导演也有,中国导演也有,说第一眼就是她了。我不信,反正我当导演就没这么天才过。这都是把这个工作神秘化了,挺神的,挺天才的,这哪跟哪啊!大家都觉得导演挺神的,因为这样仰视着他,觉得他太神了。
选演员其实是挺科学的一个过程,要经过反复的测试,反复的试镜,反复的考量。我不相信全世界的导演说,我看她一眼,就是她了。她会演戏吗?你测试过吗?除非她是一个资深演员。如果是一个新人,怎么可能呢?她在镜头前面哆嗦怎么办?有些人天生的镜头恐惧症。
我们考演员的测试程序,比电影学院表演系的要复杂。我们试得很细,越来越细,看了6000个孩子,进入复试的时候可能就二十、三十个人。
这个过程其实很吃力,你看中国用新人的导演不多,愿意传帮带、愿意去引导这些新演员的,常常是吃力不讨好,还不如用大牌演员,又方便又好,还有票房。
选演员准很重要,你心目中长那个样子的人是不存在的,那怎么办呢?你就要慢慢地向他靠拢。最简单的我是删繁就简,不给演员任何的压力,因为我们选了他们之后,让他临时去恶补一些时代氛围,那是做不到的。别说两个月,就是两年,你让一个90后马上向知青靠拢,也不可能。所以,实际上是让演员做回自己。
做回自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尤其是镜头前那么多人看着。这就是导演最重要的功课,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是,两个演员没有感觉到。后来很多媒体在问他们,你们怎么样?两个演员的回答都很简单,他们两个真的没有觉得怎么样就演完了。复杂的是我这里。“山楂树”我们要找一个清纯的女孩,漂亮不漂亮不重要。清纯是一个年龄段,你不能看一个50岁的人你说他清纯,十六七岁的都还是很清纯。
这双眼睛最重要。大银幕是什么?我告诉你,大银幕是演员去表演人物,是把人的眼睛放大几万倍;它跟电视剧不一样,电视机才多大面积?大屏幕真的可以让眼睛超过你看人的程度。大银幕是放大几万倍,那个心灵窗户打开得很彻底。这就是电影的魅力。
第二是笑容,因为你不是拍《满城尽带黄金甲》,不是去拍一个扭曲的悲剧,你也不是拍《菊豆》这种电影,你闭着眼睛大概都知道巩俐可能有几次笑容。你去拍一个爱情故事,初恋故事,不管你是一个什么样的风格,你闭上眼睛一想,静秋最少笑30次以上,老三最少笑30次以上,搞不好就50次、80次。所以笑容是不是干净,是不是生动,非常重要。
我挑演员,常常是从大银幕的观念来看,他们说张导演会拍女演员,那是因为我会预见她在大银幕呈现出来的东西。比如说冬雨,我试到最后基本就是她了。别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定她,都说那个比她漂亮,那个也很干净,我想这就是导演工作别人不太了解的地方,它不是普通人的标准。根本不是好、坏,也根本不是美、丑、性感什么,电影演员是要为大银幕而生,这可能很违反一般人选角的标准,连我的副导演都很惊讶。
我对冬雨的最后一考是泪如雨下,要用平实的拍法,这个哭是一定躲不过去的。我就问副导演:她哭怎么样?他们说,冬雨其实是很独立的孩子,从小独立学体操,很能吃苦,很有个性,可能哭不出来。我说那不行,必须哭出来,我不要亲自出马,因为对她而言压力太大,我就跟两个副导演交代,你们用任何方法两天时间让冬雨哭给我看。陪着哭都可以,让她哭给我看看,而且要让她知道这个要拍给导演看。
两个副导演,一男一女,两天以后来了,特别得意,说:导演,她哭了。我说:怎么样?两个人卖关子。我一看,她泪如雨下,一边哭一边讲。这都是后头演戏需要的静秋。
还有一种人是眼泪三五滴之后很快就干了,不能源源不断,这也不适合做演员。因为一般演员演戏是需要多次重复、反复的,很难说一遍就过的。演员一定要有这个能力,来一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擦完了,眼睛都肿了;肿了,休息一会,好了,把妆一补,就像没哭似的;笑着笑着,又开始哭,又泪如雨下,水分充足。这就是先天素质,爹妈生你就有了这个,这跟那些真正的痛苦是不成正比的,最后我发现冬雨是可以做到的,所以这才有最后的那场戏,而且这个情绪完了之后,整个拍电影的过程中我都不再给冬雨这样的刺激。中间有些掉泪,她都是默默掉泪,都没有那么强的哭,我都一直不触动这方面,我知道我要保护这个,就为最后那场戏。
导演不能强势在这里
影片最后,“老三”在病床上弥留之际等静秋的一场戏,张艺谋一直没让两个演员排练,实拍时,“静秋”一进门哭得泣不成声,呜咽地说:“我是静秋,我穿着红衣服来看你了。”窦骁说他当时躺在床上,感觉自己是真的快要“过去了”。
如果章子怡还是当年那个年龄,也能够来拍这个静秋,但是我就要向她靠拢。
子怡当年也有清纯的感觉,但是她的经历很像窦骁,已经是表演系的二年级的学生了,是半专业的,一切观念都很清楚的,可能计划外的东西就很少,很难看到那种即兴的、天然的、突然出现的满脸通红。
当年选巩俐也没有那种神话。
我们去中戏选人的时候她不在,我们在看她们班其他的演员,他们班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说巩俐合适,我们就找她,但她去广州拍一个电视剧去了,我们就说看看照片,看行不行。
那个时候,哪有什么演员资料?拿了一个全班的合影,脑袋比瓜子还小,看不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我们在北京大概待了七八天,要离开了,我们等于是放弃了。放弃之前,离开北京之前的头一天她回来的,我记得很清楚,他们给我们打电话说:巩俐回来了。
我就赶紧叫我的副导演去看看,副导演去了一两个小时,给我打电话。我问他怎么样,他说了两句,我印象也特别深,他说:“跟我们想的不一样,但是有意思。”
然后我就过去看了,还确实就是副导演的这两句话:跟我们想的不一样,但是有意思。
我们那个时候想的是一个比较剽悍的女人,很丰满、很壮的一个农村妹子,当然也要好看。巩俐那时候很瘦,高高的,脸很小,也有一种清秀在里头。跟我们想的不一样,但是再看又觉得她有一些味道。所以我们就把她拍了,拍了就拿回来研究、商量,也是要反复的考量,也是要向她靠拢,不是说一眼就是她。可能这种情况有,但是我觉得极少,就是你心目中想一个人,一看,就觉得这个人出现了。
导演其实是依着演员的感觉来塑造人物的,演员是你工作中最重要的一个合作者,你一定要跟他走,我从来就是这样子。
这样也有危险:我们所有的东西都跟新人走,也就是说砸了就砸了,因为没有其他方法了,我并没有用其他任何的手段的,根本就没有可看的东西了,花拳绣腿的手段还是可以迷惑人的,还可以救场的。
导演的强势不能强势在这个地方,不能将演员变为工具,你塑造的是人物,而演员是你工作中最重要的一个合作者,你一定要跟他走。(自述:张艺谋 采访:南方周末记者 张英 发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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