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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正好是农历的八月二十九,所谓“人间八月二十九,桂花香飘胜过酒”。从网上的新闻也知道了上海、绍兴的桂花在一段骤冷后已经爆出花蕾,但最佳的赏花期都被预计到了十一国庆假期之间。这对于忙忙碌碌蜗居城市的人儿却是一个绝好的安排,有什么比得上卸下工作生活的重担,漫步在一片桂香萦绕里来得怡然自得呢?
说来也巧,父母亲原来所在的国营林场坐落的那山间小坪,那栋陪伴了我一整个青春年少的青瓦房后,就有着这么一棵与这家老林场同年的桂花树。她的年轮与老林场同岁,是在林场场部落成的时候栽种的。
从她的花型和花期来看,应该是四大品种中的金桂,金黄的花色,厚厚的叶片,花香浓而不腻,花色艳而不俗。虽然是在林区,但是因为年龄大的关系,她居然成为了周边数公里范围内的“桂王”。树干好比那时农家用的木桶大小,底部笔直,在俩个头这么高的时候突然爆发开来,七支八杆撑开一篇黄与绿的天地。
这样的造型,对于希望折桂的娃儿们无疑是一个诱惑。会爬树的,一个罗圈腿,盘古在树干上,两只脚配合着手肘,一拽一蹬,不消一会功夫,这娃已经是满脸得意地在桂枝间挑选他中意的花枝了。不太会爬树的也有办法,俩个三个人搭个伙,靠着树干,结成人梯,只要把最顶上的那个送上树上就大功告成。然后就是几个人在树上,一群人在数下“指指点点”,要这枝,要那枝……树上数下一派欢声笑语,不经意间渲染了这浓浓桂香。
金桂盛时,那时候的老林场也处在国家建设的高潮间。许多人从各个乡镇来到这个深山老林,在崇山峻岭间挥洒着青春的豪情。这颗金桂夹在两栋宿舍楼之间,成为几代林场人经久不变的话题。金秋八月,金桂飘香,那时候的每一个房间的窗台总有着那么一瓶插满桂枝的瓶子,女的托来运木材的司机从外面买好了花瓶,男的干脆用喝空了的酒瓶代替。山里的夜色总是悄然来临。桂花香里,却有着一种家的宁静。
市场经济的大潮掀起的气浪不断冲击老林场羸弱的身躯,运转僵硬的老林场黯淡在新时代的烟云里。来林场运木头的卡车少了,宿舍楼一间间地空了,桂树下的笑语零落了。高额的债务累计一步步瘫痪着老林场,接下来便是设备物资的变卖,其中也包括这颗与老林场同年而生的金桂。价值不菲的老桂树吸引了不少老板们的注意。这棵老金桂,终究还是像她的主人一样被连根拔起,一辆大型卡车将带她前往那终身未见过的高楼林立。
最后的那个秋天,秋风分外地冷,金桂的花却分外地多,年幼的我,只能打开文具盒,盛满这四角的花朵,因为父亲告诉我,明年的秋天,不再回来。但是父亲却说,有时候,离开不代表失去,只是年少的我不以为意。
搬进城里后,我一直不愿出去。一日,父亲带我去县城广场散步。原以为城市里无非是钢筋水泥,却在那广场一端发现几棵包裹着稻条的大树。走近一看,是从乡下搬运到城里的大树。那被裁切过的枝干被稻条仔细地包裹着,细细一看,切口的枝干竟然冒出几枝翠绿的幼枝,分明是桂花特有的绿叶,尖尖的椭圆,外加一圈菱角,不错,就是桂花树,没想到在城市里还能遇见。
有些句号不代表结束,有些离开不代表失去,先前陪伴乡下人们的桂花,也随着市场经济和城市化的脚步来到了城市里,依旧为人们献上缕缕清香。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又是一年桂花香,自从我家搬出深山至今,每年的这个时节,虽不曾见到过孩子们爬上桂树折去桂花的情景,但是却看到城市里的人们围坐在桂花树下,也是一片欢声笑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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