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言说的一点也没错:“六月天小孩子脸,说变就变。”在济南这可就更灵验了。刚才还是炙热的火球烘烤着大地,知了扯破了嗓子在树上招摇本领,一转眼,便是乌云轰隆,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扑面而来了。
校园里我们这个小小的邮局也瞬间冷清了许多。站在绿色的柜台里面,眼睛直盯着大玻璃门外的雨帘子,脑海里却在久久的等待着那个人。那个喜欢穿粉色纱裙,烫着大卷,眉清目秀的女孩。按说每周五的这个时候她都要来寄一个牛奶盒子大小的蓝色包裹,然后把那方寄来的那个绿色的取回,或是寄绿色的,取蓝色的。反正就是两个包裹,在我们邮局里进进出出。现在绿色的包裹就在我们包裹架子最显眼的地方,它是昨天刚到的。
应该是下雨的缘故吧,是啊,如果换作是我的话也宁愿窝在宿舍一天而不出来沾一身的潮湿。今天女孩是不会来了,我心里嘀咕着。可是眼睛却一个劲的穿过越来越粗的雨帘,在被雨滴划乱的视野中寻觅着那个衣衫翩翩的身影,那个在我心中永远神秘又神圣着的顾客。冷清的店面让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等待上了,用眼睛,用脑海,用全身的每一个器官等待着。
果然,老天没有负我。下午雨停后过了大约一刻钟,我的视野里撞进了那个等待中的粉色身影,映着天边的那一弯虹,在雨后更加油绿的草地上她像是跳跃的音符跳在我的眼前,也跳在我的心头。目光僵僵的定格在那窈窕又单薄的身躯上,直到她那温柔甜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在耳边:“姐姐,我寄取包裹。”我才将目光从她的身上回到工作上来,又挂上那早已麻木的笑容,像被眼前女孩的温柔感染似的,也极其温柔的从她的手里接过包裹,然后将架子上的那个绿色的递给她。这次她寄的是蓝的,收的是绿的。我知道下次她将会将这个绿的送来,将蓝的取走。
她走了,没有和我多说一句话。当然她也不需要,因为她只是来寄包裹取包裹。我也只是负责将一个包裹从她手里接过,将另一个给她。这个动作我们是每周进行一次的。同时每周我也从她那个俊俏的脸蛋上收获着阳光般甜蜜的笑脸。
可是,对于这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包裹,我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它们的猜测。 “这里面会是什么呢?”“这另一端又是谁呢?”虽然包裹上用隽秀的文字写着 “xx大学,刘言冰收”,但我还是猜不透这具体的收信人是谁,甚至是连男女也分辨不出,更不用说里面是什么了。有时也真有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的冲动,但出于职业道德,我只能让这个想法烂在肚子里,任凭自己胡思乱想了。
“是她男朋友吧。”
“对呀,也许人家用这种方式传情呢,不懂了吧,这就叫新时代的浪漫。”
“是她的一位别的学校的老师吧,也许她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理论研究呢,人家与老师探讨呢!”
“可是探讨问题也就是几张纸的事,需要这么大的包裹吗?”
、、、、、、、、、、、、、、、
、、、、、、、、、、、、、、、、
旁边的同事议论着,她们也对这女孩有着浓厚的兴趣。的确,她这么神秘的行为,任何人的那份好奇心都会被勾起的。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平时无聊的女同僚了。“会是谁呢?”“会是谁呢?”我在心里不停地划着问号。
“绝不是她的男朋友。”这是我听到同事讨论后的第一反应。因为我清楚的记得,几周以前,她曾挽着一个着白T恤、蓝牛仔、脚踏耐克的男生来寄包裹。当时我还多瞅了那个小伙子几眼,挺帅气的,跟她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她脚踏两只船!”同事有些愤怒的说道。可是她那皱着的眉头和两眼的茫然告诉我,他说这话时没有半点自信。的确,如果她真的脚踏两只船的话,又怎么可能让男朋友来陪着寄包裹呢。再说她的那份恬静,那份纯真,早已告诉我们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是个好女孩啊!
给老师的学术研究就更不可能了。先前同事说了,那只要几张纸就够了,寄信便可以,何必用包裹呢!
“但到底是给谁的呢?又是装了什么东西呢?”
这个谜在我们几个人的心中缠绵徘徊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们也为了这个谜展开了还几次激烈的辩论,可最后都是一个样,什么答案都没得到。几次无效的讨论后,我们心中的那份兴致随着时日渐渐淡去。我们的话题也渐渐又转移到了时尚发型服饰上了。
那一蓝一绿的包裹还是不停地在我们邮局进进出出,那女孩也还是每周一次的来寄取包裹,有时一个人有时和她那帅气的男朋友。
人们都说济南的秋天是短暂的,夏天的炙热刚走,冬天的严寒便咄咄逼人了,今年却不然。秋天似乎被什么给肆意拉扯,长了好多。秋的气息也格外的清晰,像是人们用钻子在岩石上刻着的大字。
花坛中,落英缤纷;树林里,金黄一片;校园的甬路上,落叶盖住了每一块大理石砖块,萧条因秋而生。
因为邮局里多了几位勤工助学的大学生,我们这几位正式的工人,每周都有了休息的时间。
那天正好轮到我下午接班,因早去了一会,时间还未到,便骑上自行车,在诺大的校园里听车轮压过落叶的嘶嘶声,再体验一番学生时的浪漫情调。
满目的金黄,全身心的徜徉,自行车上的我早已整个置身于校园的金秋了。
“什么,没钱!你们教师工资不是最近又涨了吗?我就是想买件衣服而已!”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就是一周给我洗一次衣服吗?等以后你老的时候不也得我给你洗吗!”
、、、、、、、、、、
好尖利的声音,好刺耳的声音,将我强硬的从金秋的徜徉中拽了出来。车把一扭,人整个从车子上摔了下来。
拍掉身上的尘土和落叶,好奇心督促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什么?我惊呆了!
好熟悉的粉色的身影啊,那亮白的粉冲击着我的视线,那么刺眼!
是她!!
可是,怎么会是她呢?!
柳叶眉皱着,拧成了绳,脸绷得发紫,每一块肌肉都扭曲着。她也会大动肝火?!我心中神秘又神圣的女孩啊!
她的脸继续扭曲着,在她的对面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身体颤抖着,穿一身教师工作服,红色的胸牌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XX大学”的字体轮廓。中年妇女苍白的脸上挂满了哀求和无奈。
我腿像灌了铅,呆呆的立在那,尖刻的声音鼓动的耳膜一起一伏。
“你不就是一周给我洗一次衣服吗!你看人家XX她妈每周都开车亲自来取她的脏衣服回家洗。”
“美美,我真的没空了。你妹妹中考失利,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得给她补、、、、、、”
“洗衣服只是几分钟的事,又不耽误你的时间。真懒!!!”
我讷然了,耳朵像被轰鸣的雷电震木了,心也开始颤抖。那个我和同事们曾经争执的目红耳赤的谜现在是解开了,可答案却像是一块冰,冰冻着我的心。
身子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向着邮局的方向掉转了车头、、、、、、
邮局的包裹架上最显眼的地方还放着那个昨天刚到的绿色包裹,收信人一栏上面用黑色钢笔写着:田美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