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优专访：陈凯歌找我就是冲着“合适”俩字儿

温柔一刀

这张脸将占据各大银幕 摄影 魏辉

葛优在《赵氏孤儿》中

葛优在《赵氏孤儿》里做父亲

《赵氏孤儿》剧照


羊城晚报记者  李丽

　　这个有点儿龅牙的秃顶男人，在2010年的冬天走到了其演艺生涯的巅峰。今年贺岁档最值得期待的三部电影《赵氏孤儿》、《非诚勿扰2》、《让子弹飞》，主演都是葛优。这其中，有他擅长的“冯氏喜剧片”，有跟大堆演技派明星飙戏的新概念片，也有他领衔担纲的古装悲剧片。葛优俨然像办了一次个人影展，连导演陈凯歌、姜文、冯小刚都成了他的陪衬。甚至有人说，今年的贺岁档，葛优一个人就能创造10亿元的票房。

　　但对葛优自己来说，这只是三部恰好他都感兴趣的戏。三个截然不同的年代，三个截然不同的角色，甚至三种截然不同的电影类型。这是一场葛优设给自己的考试，考官是观众，而最后的结果将回答葛优从影15年来最想揭开的谜题———他，究竟是不是一个全能演员？

　　《赵氏孤儿》：一个男人的复仇

　　上映：12月4日

　　导演：陈凯歌

　　主演：葛优、王学圻、范冰冰、黄晓明、张丰毅、海清

　　类型：古装/剧情

　　年代：春秋时期

　　角色：程婴

　　程婴原来只是一个偶尔到宫中给赵朔妻子庄姬把脉看胎的草根医生，胆小怕事，没想到不幸碰到屠岸贾屠杀赵氏满门，庄姬临产，他被迫救下赵氏孤儿。善良的程婴希望救下自己的孩子和孤儿两条性命，但天不从人愿，妻子和儿子都被杀害。程婴从此变了一个人，独力抚养赵氏孤儿，并带着他投身仇人门下，让赵氏孤儿认贼做义父。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有一天，他要将赵氏孤儿带到敌人面前，“告诉他，他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为此，他多久都能等。

　　背景：被颠覆了的经典  

　　《赵氏孤儿》的典故来源于《史记·赵世家》，最早的戏剧版本是元代纪君祥所作的杂剧，全名《冤报冤赵氏孤儿》，又名《赵氏孤儿大报仇》，此后又有各种改编过的同名戏剧。法国文豪伏尔泰曾将此剧改编为《中国孤儿》。

　　陈凯歌版《赵氏孤儿》对原著进行了较大的颠覆。故事的重心放在了程婴身上，而他救下赵氏孤儿以及牺牲自己儿子，并非出于自愿，而是一连串的巧合所致。片中还多加了不少赵妻(范冰冰饰)的戏份，并新增了程妻(海清饰)这个角色，程婴成了草根大夫，韩厥(黄晓明饰)则成了屠岸贾的手下，并从帮凶成为救助赵氏孤儿的英雄。

　　表现：葛优三哭  

　　葛优在片中年龄跨度很大，心态变化同样不小。跟他在喜剧片中偶尔表现的冷面不同，这次他演的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喜剧色彩的悲情人物。这样的转型，在其过去的演艺生涯中还从来没有过。就凭《赵氏孤儿》中他的三场哭戏，观众就能重新认识葛优。

　　第一哭：悔恨  

　　葛优独力抚养赵氏孤儿已有一段时日，此时韩厥来访，问起发生何事。一直漠然无语的程婴声音已变：“早知道……”他在悔恨自己的失误害死了妻子和儿子。这段戏，葛优“呜呜”地哭出了声，闻者心碎。

　　第二哭：哀恸  

　　韩厥看摇篮中的孩子，以为赵氏孤儿已死。葛优流泪道：“你仔细看看这孩子是谁。”韩厥方才看出，活着的孩子是赵氏孤儿。这一哭，是一个父亲哀伤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因为体现了十分真实的人性，观众在这段也会感到心酸。

　　第三哭：委屈  

　　赵氏孤儿长大了，尚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跟义父越来越亲，让程婴内心作痛。最后，程婴说出身世，赵氏孤儿愤怒表示：“你不是我爹！”一身白衣、一头白发的程婴仿佛更苍老了，哭道：“我怎么不是你爹，我就是你爹。”令观者心中也能体会其默默承受丧子之痛和复仇之恨十多年的痛苦，泪不能禁。

　　没什么好说的，大家看这个版，就是冲着葛优来的。在这次专访里，葛优履行了他“宣传啥戏就只说啥戏”的原则，谈了他演《赵氏孤儿》的台前幕后。葛优好久没演正剧了，话虽说得淡，但谁都看得出他对这个角色是真用心。还聊了不少别的，都是些细节小事儿，但也能从中看出葛优不愿意说的大道理，认识葛优这个人。

   　　-“我当时一看，程婴啊，英雄啊！怎么演呢？忠义？没谱。又一聊，噢！不是那个表面的忠义，得颠覆，能演！可到了开机之前，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演成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这哭戏吧，很多演员演的时候忘了一个事儿，就是掩饰，一哭就不好看。有的戏，你满脸都是泪，不擦，生活中谁哭是那样的？所以我演这个戏吧，就是忍。我这个哭，全是忍，都放出来有什么意思？”

　　我跟范冰冰，是这意思

　　《赵氏孤儿》里的程婴，竟然跟孤儿的母亲有暧昧？记者看出来了，葛优说“没错儿”！

　　羊城晚报：陈凯歌拍这个经典故事，说要“颠覆”，从你的角色看，颠覆在哪里？

　　葛优：就是考虑观众多一些。我这角色讲话接地气。凯歌说，你就演成一个好父亲、好男人，简单说，这个角色比较男人。他始终说这个，我就照这个演，不想别的。

　　羊城晚报：听说你挺喜欢现场改剧本。这次都提出改哪儿了？

　　葛优：我改动的，都是为了让观众觉得可信。但这次我听凯歌说，《赵氏孤儿》的版本不少，比如以前说程婴这人是个门客，他想颠覆。我呢，就照他颠覆的来，我不能再跟他瞎掰扯。

　　羊城晚报：这戏改动最大的就是程婴不是主动献婴，救了赵氏孤儿，而是阴差阳错地这么干了，一下子就从英雄变成小人物了。

　　葛优：就是一种无可奈何，用戏里台词来说，这就是命！

　　羊城晚报：你觉得这是陈凯歌专门为了你改的么？

　　葛优：不会是为了我吧！他让我来演，我也要能演才行。胜任，这个很重要。也许写的时候没有我，但有我的影子。不说这个，反正他找我的时候这剧本已经写完了。你说谁合适啊？他找我，就是冲着“合适”俩字儿！

　　羊城晚报：你看了剧本啥感觉？

　　葛优：我当时一看，程婴啊，英雄啊！怎么演呢？忠义？没谱。又一聊，噢！不是那个表面的忠义，得颠覆，能演！可到了开机之前，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演成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羊城晚报：《赵氏孤儿》里，总觉得你虽然有老婆，但跟孤儿的母亲———范冰冰演的庄姬有点暧昧。你给她把脉的时候，她的姿势特别放松，你俩又什么话都说。

　　葛优：是这意思，被你看出来了。凯歌说戏的时候，就说我们俩是这意思。这么说吧，生活中，宫里面的人有时候听不到外面的事儿，而程婴呢，是个草根大夫，又会聊。皇宫能有多大呀，(庄姬)早腻味了，碰上这么个大夫，很能理解。但这个，戏里面不刻意去说，感觉到就行。

　　生活中不哭，都为角色

　　葛优哭了，还哭了三次，光凭这点，《赵氏孤儿》就挺吸引人。没想到，葛优拍哭戏，还不忘注意形象，挺爱美。

　　羊城晚报：看这电影的时候，好像没人笑场。还记得当年《夜宴》的时候，有人笑场，当时你还急着问，都笑在哪儿了？

　　葛优：这得看什么戏。冯小刚那戏，哪儿严肃呢？就是逗人。陈凯歌这戏，没人笑就对了！

　　羊城晚报：我数了一下，这戏你哭了三次。这都是临场发挥的，还是剧本里头的？

　　葛优：都是剧本里写的。我不是为了演哭戏来的，导演也没有要求怎么演，全是情绪到那儿了。

　　羊城晚报：演哭戏的感觉怎么样？

　　葛优：两个字———过瘾！

　　羊城晚报：传说你太入戏，都无法自拔了。

　　葛优：咳！那是瞎说！这个又不是我自己的事，是演戏呢！我怎么能当成真的了？其实我生活中吧，自己没有哭的事儿，全是为戏里头这些人哭。

　　羊城晚报：那哭戏之前有什么准备？

　　葛优：我就不停地想想想，从前天就开始在那儿琢磨。

　　羊城晚报：演哭戏有啥诀窍？

　　葛优：我跟你说，这哭戏吧，很多演员演的时候忘了一个事儿，就是掩饰，一哭就不好看。有的戏，满脸都是泪，不擦，生活中谁哭是那样的？所以我演这个戏吧，就是忍。我这个哭，全是忍，都放出来有什么意思？

　　羊城晚报：上一次生活中哭，还记得是啥时候？

　　葛优：哎哟，真记不住了。真没什么要哭的。

　　激情这玩意，容易恶心

　　一个贺岁档，三部片子，葛优还是那句话：“都赶上了。”这不代表他不假思索光冲着大片去，因为他最怕的就是你们———“观众聪明着呢！”

　　羊城晚报：都说今年的贺岁档就是葛优一个人的，你听了这话啥感受？

　　葛优：纯属是碰巧了，赶上了。三部戏我都喜欢，导演我也都喜欢，就一定要演。这种事，很难碰上。小刚的戏是一直在拍，而像凯歌这戏，我拍就是因为经典名著和名导，凯歌拍着最合适！

　　羊城晚报：都说你在片场是“十万个为什么”，有不明白的都要向导演问个一清二楚。这次，三位导演有没有被你问倒了？

　　葛优：那倒没有，不是傻了似地问，现在能理解过去的，就都不问了。

　　羊城晚报：都问什么了？

　　葛优：比如《赵氏孤儿》里，我就一直问凯歌，黄晓明演的韩厥怎么就能让我把孩子抱走，他开始是专门来抱孩子的。我跟凯歌提了。所以后来导演给想了一个不错的招，就是说，他对庄姬也有暧昧，所以就转身了，这是暗处理了。

　　羊城晚报：三部戏都跟年轻演员合作了，觉得他们怎么样？

　　葛优：范冰冰他们，我觉得都挺敬业。

　　羊城晚报：但很多人看了《赵氏孤儿》就觉得，还是你跟王学圻演得最好，姜还是老的辣。

　　葛优：这事儿吧，没有新演员，电影也没发展嘛。必然的，我也是从年轻演员走过来的。

　　羊城晚报：三部戏票房结果肯定有高有低。最后结果真出来了，你会在意吗？会归结到自己演正剧成不成功上头吗？

　　葛优：这事儿真不好谈。做演员吧，这行当真不是靠说的。

　　羊城晚报：你现在选的戏，角色都挺温暖人心的。

　　葛优：我老说“拨动心弦”，能拨动我的，我才能喜欢，喜欢了才能演好。没让自己感动，就去演？观众聪明着呢！

　　羊城晚报：都说你不爱演激情戏，但这次三部片里还是有激情戏。你为啥不喜欢演？

　　葛优：也不是不爱演。这玩意儿，弄不好的话，就特恶心。现在这种戏，中国人演，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可能因为中国人不是那种文化的人。再加上我自己吧，还是性格拘谨，总觉得是演了别人，是假的。

　　我过的日子，别人没有

　　在剧组的时候，葛优喜欢自己带个盒饭，没戏的时候，在附近找点花花草草小动物玩儿。他真不适合当明星，做演员是为了什么？

　　羊城晚报：都说你演戏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喜欢体验，这个古装戏你怎么体验过？

　　葛优：就是演一个好父亲，只不过是古装的。

　　羊城晚报：但当父亲这事，你也没体验过。

　　葛优：演员，那就是演戏嘛。往现实里看看就知道。

　　羊城晚报：还记得你妈当年说过你演古装戏不行，没历史知识，这话对你有啥影响？

　　葛优：不影响，不影响。都那么久的事儿了。

　　羊城晚报：“赵氏孤儿”是两个小演员，演了不同的年龄段。跟他们对戏感觉怎么样？

　　葛优：特别有意思。那个小的，特生动。他也没演，打眼睛一瞪你，我就觉得辛酸。有时候看着她，觉得这孩子真是没了父母了。大一点儿的那个戏少，也还好。

　　羊城晚报：听说你进剧组，先要跟所有工作人员混熟了才能演。怎么混熟法？

　　葛优：就是搞得很熟呗。这也是一种习惯，我就是愿意熟了之后再演戏，舒服。这是我的性格。

　　羊城晚报：说你拍戏或干吗的时候总为别人着想，这么多年也坚持不迟到，不让大家等你。真的吗？

　　葛优：迟到！经常迟到，没有说从不迟到。这传言有点过了。

　　羊城晚报：你爱过普通生活，可只要有一天还在演戏，就不可能达到那种状态。这种得失你会怎么平衡？

　　葛优：这确实是一种很难平衡的矛盾。但我现在想通了，有得必有失。我拍戏，能过别人过不了的日子，这个别人没有，而且我在戏里边活的年代还挺长！

　　得拍武打片，才是突破

　　葛优做人很谦逊，但他有个忌讳，如果你问他怎么老演喜剧不突破，他就会恼火。

　　羊城晚报：冯小刚曾经说过你“为人民服务的态度很端正”，你觉得这是你一直在要求自己的吗？

　　葛优：确实是端正！因为我觉得这事就是给别人干的。你得明白了，那银幕底下，全是椅子，那是观众！

　　羊城晚报：累不累？有没有过飘的时候？

　　葛优：累，那是当然的了。这我也是早就想好了。比如拍戏，接剧本之前就知道受什么累，想好了，你愿意干才来啊。

　　羊城晚报：米家山说，你跟他合作过两部戏，但过了20多年了，过年他还能收到你的拜年短信。

　　葛优：咳！那也不是专门这么做的。就是我的性格，老想着别人。米家山吧，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小刚就是看了《顽主》，才决定用我的。所以应该的，没什么，要不是他，不会有我后来那些戏。

　　羊城晚报：你也说，每年起码看三十多个剧本，肯定不可能都接的。你怎么拒绝人家，又不伤人感情？

　　葛优：别说那么具体，说“几十个”吧。我就通过经纪人说，或者自己直说。没办法，以前为这事伤过脑筋，但现在一想，你拖着吧，更害人家，不如直接就说了。现在的人呢，有些戏根本不适合我去演，光冲着我的名声，可我真不适合。电影不是靠你一个人演就行，得看整个班子。光靠葛优，事实已经证明是不行的。

　　羊城晚报：以前你演喜剧太出名，老有人问你“突破”啥的，你是不是挺不耐烦的？

　　葛优：对，我最讨厌这个“突破”。我成名的时候，之前还没演过喜剧呢！没什么突破不突破的，角色吧，就是一个变化，找不同的。我这岁数还突破什么呀？得去拍武打片，那才是突破了。

　　羊城晚报：现在圈里都叫你“葛大爷”，喜欢吗？叫老了。

　　葛优：没事儿，叫着呗，我觉着好玩儿。

　　羊城晚报：冯小刚说你是“防守型”的———你别招我，我也别招你，凡事往坏了想，总觉得那是个坑。你是自己吃过亏，还是看别人吃过亏？

　　葛优：防守型，嘿嘿。都没有。我就是遇到事儿，就觉得还是躲吧。不惹事儿！

　　就是过日子，注重舒坦

　　不拍戏的葛优做什么？这通闲聊能回答大家的好奇。还有，那个人尽皆知的“葛优上厕所”段子，是真事儿吗？

　　羊城晚报：钱赚那么多，看你也不穿名牌，怎么用？

　　葛优：也是跟平常人一样，用在各种地方呗。你这个可以表扬表扬我，我做慈善捐了不少钱！

　　羊城晚报：有没有学着投资？

　　葛优：没干过。这玩意儿很难，不好搞，因为不懂。   

　　羊城晚报：空闲的时候做啥？有什么兴趣爱好？喜欢弄点琴棋书画什么的吗？

　　葛优：我呀，没一门正经的，什么都沾点儿。琴，就是二胡吧。棋，会下点儿围棋。书画就没有了，只剩下欣赏了。

　　羊城晚报：会不会打牌？

　　葛优：很少很少。偶尔打一下。

　　羊城晚报：怎么不写书？

　　葛优：不行，写不了。我总觉得现在写，太早了。但好像太晚了，又没人看了。咳！！

　　羊城晚报：有人说你身上有儒家的中庸思想，也有人说你有点儿道家的味道，你自己说呢？

　　葛优：这么说，我比较注重舒坦和踏实吧。其实我就是比较自然的，我也没学过，没看过什么书。我就是过日子！

　　羊城晚报：关于你有个挺有名的笑话，说你上厕所时，有人要跟你握手，结果就撒你身上了。真有这事儿？

　　葛优：咳！！没有，这就是段子，编的！大部分人还是有礼貌的，不至于那样。顶多就是完事了，在外面等签名去。

　　羊城晚报：对观众老保持着亲切，也挺累吧。

　　葛优：其实这方面我也不是怎么特严格要求自己。我就是尽量去理解。有影迷来拍照，我就理解，尽量让他们拍呗。

　　【记者手记】

　　外表是平民，内心是贵族

　　都说葛优难采访，所以采访过他的人不多。一个上海同行之前采了，他在我去北京之前给了点儿“贴士”：不能问别的戏，不能叫他比较或评论别人，不能问太正儿八经的，不能问别人问过的……最后一句是：“葛大爷还是和善人，你真问了也不会怎么样，顶多就回你‘这事儿我不好说’。”

　　是这样，但葛优的表达更丰富。在我采访的过程里，要是遇到让他为难的，或是可能得罪人的，他的回答有好几种：“真不能说！”“真没啥好说的！”“这事儿你真要问？”还有更简洁的：“咳！”想象一下，就是他在戏里经常说的那种语气，有点儿尽在不言中的意思，但也包含着明确的拒绝，让你不好意思再问下去。怕得罪人？这个肯定有。但聊着聊着，我渐渐有种感觉，他不愿意多谈论，很简单，就是他不愿意。我这么觉得，一是因为他爱用短句，除了京腔的缘故，也说明他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一个自信的人绝对不怕表达自己，除非他不愿意。看他怎么说自己演《赵氏孤儿》？“你说谁合适啊？”看他怎么回答“突破”的问题？“得去拍武打片，那才是突破了。”很明显，这是一个内心极其高傲的人。他不愿意表达，只因他认定无论演戏还是人生都不是“说”得出来的，就像再怎么沟通交流，我们始终也无法对别人真正感同身受。

　　但他看上去，真的比一般明星都普通多了。在一家高级餐厅里采访他时，早过了吃饭时间了，他点菜。那家餐厅就没几个两位数价码的菜，他偏找出来一个菜———越南河粉，没叫喝的，跟他经纪人吃的一样。哧溜哧溜地吸，听着就觉得怪香的，没几分钟就吃完。背一个帆布双肩包，随便放在地上，走的时候又忘了，到处找。我提醒他，在我脚下呢，他一拍脑袋，但不肯让我帮他拿，非得弯下身子，从桌子底下够。

　　那天，海岩也在那家餐厅吃饭，一大桌子人。他发现了葛优，过来调侃：“跟美女聊天，就不过来打招呼啦！”葛优不好意思了，连连挥手：“没有没有。咳，看你跟人开会呢！”确实不惹人，但人都爱“惹”他。冯小刚和陈道明也在楼下吃饭，短信电话催他好几通，他就跟我商量：“我得下去一下，就十五分钟，我就上来！”我看着表呢，真迟到了，迟了五分钟。但看他一头汗，估计跑得够急，原谅他吧。

　　还是说吃饭的事儿。饭菜来了，我们还在聊。葛优饿了，但他不明说自己想吃，还是跟我商量：“你看，你吃点儿东西吧。”我说那吃吧，他才开心地自己开吃了，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真是应了赵宝刚对他的那句评价：“是厚道人，处世哲学就是与人为善，说修养吧有点高了，说油滑吧又有点低了。”那一刻我还真有点儿负罪感，觉得简直就是在折磨他。但谁叫全国人民都喜欢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