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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色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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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28 04:53: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雪夜】

从三彩出来的时候,街上已经满是积雪。
地面上满是一片深深浅浅的脚印,我逆着风向,使劲睁着眼睛看公交的站牌。

我从包里翻出那条深灰色的围巾,迅速围在颈部。天色暗了下来,风也似乎越来越没有了方向,很冷。

有人在拍我的肩膀。转过身,是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坐我车吧”。他淡淡地说。
我没回答什么。他走在前,我跟在后,直到他的车停的地方。莫名其妙地,总感觉那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这个城市的夜晚很美,尤其是刚刚下过雪,隔着车窗,我看见那些霓虹灯的绚丽闪烁。我说:“这样的场景暧昧且浪漫”。他白皙的手指握着方向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那是成熟男人固有的稳重。

我叫林亦,纯正的南方女子。在北方的一座二线城市,上一所二流的大学。我是文字控,喜欢写一些碎碎念念的文字。我想去流浪,最想去的地方是墨脱和康定。

“我要走了,离开这座城市”。他仍旧只看着前方。车灯映在雪上,有些明灭。“你会跟我走吗?”
“不会。”我几乎想都没想就冒出了那两个字。

他叫骆阳,简单点可以说成是我男朋友,再确切点说他是我写作专业的老师。他是南京人,大学毕业后读了研,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当然也很有钱,他是个儒雅的男子。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你的吗?”他侧过脸来轻轻地看了下我。“大一时的那节辩论课,你说你喜欢读胡兰成,你说你喜欢桐花万里路。”他一直说着。我依旧沉默。

“我经常在网上搜索你写的东西来看,我很喜欢它们。”前面红灯。他抽出一支烟,点上,眯着眼,吸几口。又继续道:“或许有一天,你也会把我写进你的故事的吧,呵呵。”

我使劲地回忆着过去。突然忘记了当初为什么会和他走到一起,也忘记了曾说过些什么甜言蜜语,我谈过很多恋爱,我甚至记不得他是我的第几个男友。或许这只是个游戏,现在我们都累了,游戏也该随着他的离开而结束。

“你的反应我突然很是受不了。”他不喜欢我沉默,一点也不喜,从一开始就说过。
“我想有个家,一个可以每个晚上点着一盏灯等我的人。或许还应该有个小孩,他会在我回家时奔跑来我怀里叫我爸爸,亲吻我的脸颊。”他一脸憧憬的表情。我知道,我是给不了他这些的。

“我明天早上的机票,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你终究不是我的张爱玲,我也不是你的胡兰成。”“我会记得你,然后再爱一个人,和她慢慢老去”。

雪一直细细簌簌地下着。我坐在他旁边,感受着他的呼吸与心跳。看着他有些熟悉而又陌生的侧脸,我知道,今晚过后,他将与我无任何的关系与瓜葛。或喜怒哀乐,或生老病死,只是一辈子的陌生人。

车停在了我所住的公寓楼下,他像往常一样为我打开车门。他也像往常一样说“亲爱的,晚安。”我站在原地,目送着车远去。我想,或许明天,一切都又是重新的开始了吧。

从兜里掏出耳塞塞进耳朵,张靓颖沙哑地轻唱着【零点零一分】。

我蹲在雪地里,泣不成声。


【归程】

当列车缓缓开启,站台里的人群风一般地向后退却。没有人送我。

苏夏昨晚一直抱着我哭,她和相爱四年的男友分手,她说她舍不得。我没有安慰她,我也需要人安慰,我知道这些被定义为安慰的话语我们谁都给不了谁。

我的座位对面是一家三口,男子穿着黑色风衣,衣领下方是一排咖啡色的纽扣。那小女孩在他的怀里,用她稚嫩的小手玩弄着那些扣子。女子有着精致的妆容,她纤细的手指正剥着一个金黄的橘子,这个画面是那么的唯美与和谐。

他们交谈着,是地道的上海话。我想那女子应该还会一手好钢琴,有良好的家世,很好的教养。

我突然想到骆阳,我想他所需要的女子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又或许现在他的身边也正坐着这样一个女子。可惜我不能亲眼目睹,也不能在她脸上优雅地甩上一耳光,我在心底里嘲笑自己,我又算什么呢,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车行驶了多久。窗外一片白茫茫,像雪原,又像海里的浪潮,起起伏伏。眼神突然定格在车窗的玻璃上,它如一块镜片。把我此刻模样映照得异常清晰,似清水倒影。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皮肤很干燥,头发很凌乱,一副邋遢不堪的样子。我不知道我这样子在别人眼里是否会很不屑。可是我又很懒,懒得去说话交流,去猜测,甚至懒得整理。

我想我还是适合深夜不睡,绞尽脑汁在键盘上敲打,在笺纸上涂鸦,寻找灵感。像从黑洞中摸索,只为拼凑出合适的字字句句,自己觉得满意的言辞。头脑短路时就一个劲地喝白开水,双手无力地拍着脑门,抓着头发。

苏夏说,我像笼中的鸟,只是自己困住了自己,可我却一直都不知道。

我很喜欢她的,她是我在这座城市唯一的朋友。她拥有北方人特有的味道,亲切却也豪爽。我见过他男友一次,是北外的学生,也好像听说考了托福。记得当时我还给苏夏说,那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就算至今,我也始终不明白,我们应该赋予爱情什么样的含义。或许,它是不需要含义,又或许,每个人的心理,对它都有不同于其他人的见解。

那小女孩已经在男子的怀里渐渐睡去,女子倚靠在他肩上,说着什么,声音很小。男子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吻小女孩圆圆的脸蛋,然后很满足地嘴角轻轻上扬。我想,或许他们在说一些情话,或许又是其他什么。

我不想再去猜想他们谈话的内容,把头转向窗边,看外面那些匆匆而过的景色。睡意也渐渐开始袭来。

“海峰,别走。”睁开眼,才发现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境。眼角还是温热。看表,已是凌晨四点,表是海峰送的。没事的时候我总喜欢盯着它看,看秒钟如何转动,想自己是怎样在时光中流连。时间走得都太快,一圈又一圈地来来回回着。


【那些】

车站很是拥挤,我背着军绿色的双肩包,跟随着出站的大部队人群,小心翼翼地挪动。

这是我久别了半年的家乡,虽然才半年,却有一种很严重的物是人非感。总感觉有些东西变了,味道也不一样了,但具体又说不出是什么来。或许人都是这样的吧,我想。

出租车里反反复复播放着邓丽君的歌,我对她是不怎么了解的。只知道在小的时侯会经常听到母亲哼唱一些曲子,好像都是她的,只知道好像她已经不在人世。

每个年龄段的人,都会有一些陪伴自己成长的东西,即使并无多大的交集,但都会默默感悟时光留下的年轮的痕迹以及终老。就像宿命,谁也无法幸存或逃脱。

记得看过一段刘德华演唱会的视频,开场白是他对歌迷的一些自白。他说:“感谢你们这二十年来对我的支持,谢谢你们。”然后他深深向歌迷们鞠了一躬,场下亿万沸腾。镜头打过,我看到一张张期待且兴奋的脸,但都有了岁月的印记。刘德华老了,他们也不再年轻。他们会陪他一起老去,只是这样的故事难以编谱。

球球向我跑过来,和我想的一样,家里没人。我抱着它,他一个劲地在我怀里乱蹦。

球球是海峰的宝贝,它和我还有海峰一起厮混了三年。后来,后来的后来,它就被我带回家了。它一直跟在我身后,用它毛茸茸的脸、耳朵来嗔我的脚踝。它还记得我,又或者说,我也不会忘了它。

父亲是晚饭时回来的,看见我也并无多大反应。我轻轻叫了声“爸”。他恩了声,坐到沙发上,从包里摸出他抽了几十年的烟卷。

他是我的继父,听我妈说。我亲手父亲在我未出生就已经去世了,从一生下来开始,我就不知道亲父亲是什么感觉。被亲生父亲抱着、疼爱是什么感觉,我一直当他是我的亲手父亲,他给的一切亦是一样。我想,他也应该吧我当亲生的吧,要不我不会随了他的姓,他们也不会不再有孩子。

“林亦。”他说。“是不是该找实习的地方了?”。他把烟头摁到烟灰缸里。
“恩”。“再过段时间吧。”我看着电视,球球蹲在我脚旁。

打开电脑,登上QQ,看见桌面右下角企鹅头像一直跳动着。,点开。“林小亦,听说你回来了,明天我来找你。”是李解。想想,已经很久没联系,像他们那种公子爷,只玩人人的。晚饭时听母亲提起他,好像也是刚回来没多久。他是我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的同学。用句很古老的话语说,青梅竹马。


【两个人】

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仍旧睡眼朦胧。
“嗨,林小亦。”李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冲我笑着。
“额,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用双手揉揉眼睛,随即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喝下肚去。
“刚到。”他理了理他的羽绒外套。

母亲一直说吃过早饭再出来,最后没扭过我们两的倔强。
他说:“林小亦,你还是一点也没变,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穿着睡衣在客厅找水喝.”
我们并着肩,感觉没什么目的地,一直向前走着。
“那么你呢,你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做什么?”我仰着头,看向他,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
“去卫生间,蹲马桶。”他很严肃地看着我,然后答道。

雪如鹅毛般,大朵大朵从天而降着。
我穿的卫衣套羽绒马甲,李解说我应该穿高跟的靴子。这么大了,还穿板鞋 ,何况冬天,一点也没有女味人。说完他就哈哈大笑,仿佛得了蜜吃的小孩那般得意。
我走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我想,有一个男子走在自己前面,那是何等的安全感。晴天,雨天,或雪天。如果是自己喜爱的,那该更是无从言表的幸福吧。

路旁那些曾是夏日的林荫,此刻已变成了银白的素条。团团积雪压在上面,晶莹剔透,说不出的蓬松感。
来往的车辆已经禁停了,地面的雪已铺了厚厚一层,行人也甚少。李解说,怎么那么像踏雪寻梅呢,我假装伸头四处寻望,并说“梅花在哪呢,在哪呢?”逗得他哭笑不得。

“林小亦。”他说。“看天这么冷,你有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
“陪我去喝咖啡或者堆雪人,怎么样?”他又开始得意地笑着。

以前看过一篇微小说,叫【堆雪人】,男女主人公因为堆雪人而在一起了。我转头看李解,他正认真地捧着雪,一个劲地堆。我想每个人身边都有那么一个人吧,不属于兄妹,却又不属于恋人。他会对你好,即使明知道你们的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雪人终于堆成,我们两个人站在那里傻傻地笑着,呼吸出的气体迅速与空气混为一体。似乎冻结消失远去,他说我们要不要给它弄套衣服穿上。我说,你应该把它搬回家里,时刻呵护着。还没待我说完他就用他被冻得红红的手抚摸我被寒风吹得乱蓬蓬的发,我没觉得他的手冷冰,倒觉得温暖与宽厚。

三缺一很挤,三缺一是一家火锅店的名字。记得以前,海峰,李解,和我总是在冬天来这里吃火锅。那时候我总是猜测这店为什么要取名叫三缺一呢,要是叫三加一刚好可以理解是打麻将的意思了。李解总是附和我说,对啊对啊,而海峰总是说我两像傻子。

锅里的汤开始沸腾,我用筷子把腊肠一片一片夹放进去,我喜欢吃腊肠。海峰说,我的名字不应该叫林亦,而应该叫腊肠。那时候,他是个安静又很风趣的大男生。
火锅吃完,已是下午。两个人又沿着来时的路,慢慢摇着回去。我被辣得已实在不行,在北方是不经常吃火锅的,即使吃,也没这般辣得让人尽兴。李解说我怎么那么北方化得厉害啊。

他送我到家门口,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
“进去坐会吧。”我看他也和我一样冷得不行。
“虽然很想,还是不了。”他坏笑着。“其实我也被辣得不行了,哈哈”。
我目送他走了很远,电话突然在裤兜里震动起来。“林小亦,我会一直等你。等我能够让你觉得可以代替海峰的位置的时候。”我抬头,他正回过头来看我,挥了挥手 ,又笑着继续前行。


【小城】

是安妮去机场接的我,安妮是我表姐。
我们拥抱,她夸我又长清俊了,男人味十足。

我叫海峰,三年前离开望川这座小城,去到法国巴黎深造服装设计。和每个设计师一样怀揣着梦想,希望着自己的作品终有一天能在荧光灯下,受着万千人的倾赏。然后可以在顶级的时尚之都办一场属于自己的SHOW。

“要累你就先睡会,到家我叫你。”安妮说。
“不累。”我懒懒地说。“舍不得睡,因为觉得游子那种空荡的感觉突然被抹平了。”

或许离开自己生活很多年的地方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尽管你是去了一个更繁华,更美丽的城市,但你仍旧时刻都忘不了最初的地方。会在高楼顶层一直眺望天空的那一端,然后使劲抽着一支支烟。会在午后的某个咖啡馆里,想念曾经并不是那么正点的卡布奇诺味而忘了给咖啡加糖。会在某条街道,坐着不用交钱刷卡的大巴,却突然想起自己从小挤到大的公交来。

刚好撞在下班的高峰期,路上车一直堵。安妮和我聊了一些很多家里的事情,我也给她说一些在国外的趣事。她提起她的工作,说是在一家杂志社,每天都在码字,很忙很累。每次写文字时都需要灵感,要不就无法摆动键盘,当然还需要一杯热茶。我对她说,其实,不管多忙多累,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都会感到很幸福。

一家人都在客厅里等着我。我爸说,每次母亲和我打完电话就一个人悄悄流泪,想我的时候就拿我着我小时候的照片在卧室里看。听到这些喉咙有些哽咽。我看向母亲,她一直忍着泪花朝我微笑。

在巴黎时,我都没怎么给他们打电话的。难过的时候不能打,因为害怕自己抑制不住情绪,会让他们被自己感染。高兴的时候,又高兴得忘了要打电话这件事。有时候看到是家里的未接来电,就才会被动地拨过去。

记得去年和爷爷视频。我指了指下巴的胡茬对爷爷说,再过段时间,我的胡子就会赶上他的那么长了。关了视频,我热泪盈眶了一晚上。爷爷是三月份去世的,没见上他最后一面,也没能赶回来参加葬礼。得知噩耗那天。一个人在酒吧喝得烂醉如泥。那瞬间也突然明白。其实在我们成长的同时,原来也会失去很多。

安妮的儿子一直站在我旁边盯着我看,我笑着逗他,说叫小舅,小舅就带他去坐过山车,然后他立刻用疑惑眼光打量我。父亲说,现在的小孩是越来越聪明了。安妮说,是时代更新得太快。

好多小时候看着我长大的那些邻居听说我回来了,也纷纷前来看我。我给他们倒水端茶,听着他们寒暄。说起寒暄,无非是人与人之间必有的客套话与一些夸我的字词。我微笑着,其实不知道这样应对的表情是否会不礼貌或者太过僵硬化。大约晚上十点左右,邻居们逐渐离去。安妮也带着姑妈和她儿子回了家。

刚刚热闹非凡的客厅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得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响。

“林亦现在也在望川的。”母亲打破了沉默。
我低头,突然思绪浮沉不已。我知道,有些事,不管怎样去逃最后还是都要面对的。
发表于 2011-12-28 18:49:4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文章了
发表于 2011-12-29 00: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不错,楼主文笔很好哈哈
发表于 2011-12-29 02:48:27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分享,真的很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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