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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登堂挑战”的以静制动让观众不明所以,甚至认为是恶搞
有些评论说《倭寇的踪迹》(以下简称《倭寇》)算不上是武侠片,该以别的名目来称呼之。这种说法在徐浩峰的小说《道士下山》以及后来的《大日坛城》面世时也常听到,说他写的不是武侠小说。那他拍的、写的又是什么呢?
我们的问题在于经常画地为牢,顺便将自己的想象力也局限在了已知的空间。徐浩峰可不这么看,根据他发表的一些言论,他对中国武侠片的传统有满腹的牢骚,即使是他最佩服的胡金铨,也有颇多挑剔处,余人更不在他眼中。
中国武侠片历来有几个倾向:一、精神壮阳;二、敌视科技;三、推崇避世。《倭寇》都反其道而行。比如说第一点,很多中国武侠片总是以打遍天下洋人为荣,这显然是百年受辱史导致民族自尊心缺乏带来的观众需求,武侠片被当成了壮阳药和宣泄剂,《倭寇》的主角却以改良版的日本刀打败了大部分中原高手。
其次,传统武侠片总是在极力排斥科技和理性,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解释的,武侠片有自身的默认逻辑,发展到头就是徐克和程小东(微博)的天马行空。可徐浩峰觉得武林高手也是来自日常生活,他们没理由背叛物理规律,《倭寇》里的武术世界都没超出常人体格极限,但结合了非常精确的数学计算,同样给人一击必杀的快意,这是常理之外的合理。
第三,在传统的武侠世界里,归隐是江湖生活的终极目标,《倭寇》中的第一高手裘冬月一出场就归隐了,不过我们后来知道这竟然是因为家门丑事,两个假倭寇身怀绝技,他们想的是开创一门武学流传后世,为此不惜大动干戈,最终成事。
无论从江湖观念、武术观念甚至电影观念上来看,《倭寇》都是一部很有见地的创新之作,但囿于投资成本、导演经验以及演员能力,影片中让人泄气之处也不少见,有时还会有设计之外的喜剧效果,就和读完《道士下山》后感觉虎头蛇尾一样。
□magasa
■ 导演释疑
徐浩峰 这是个忘记祖师尊称的时代
记者:男主角宋洋说的那句“我在测试”,是不是暗指你对新派武侠片的测试?
徐浩峰:也可以这么理解吧,电影和论文最大的不同是,电影有多义性。
记者:片中的表演“慢半拍”,是刻意而为之的吗?
徐浩峰:是刻意为之的,因为我觉得现在的电影的速度太快了。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电影的速度曾经非常快,不亚于现在的电影,但那个时候会有让·雷诺阿这样的导演,故意把电影的速度放慢——电影应该让世界慢下来。
记者:开场有一个残荷的意象,有什么意味?
徐浩峰:这就是残花败柳。当你感受到自身虚弱的时候,才能体会到生命,这是中国文人的气息,得了点小病,才有了禅意,中国人的审美就是这样。
记者:片中波斯舞女的线索显得很恶搞、幽默?
徐浩峰:波斯舞女相当于是现代艺术里面“破格”的作用,武侠的世界极端孤立,但她们的插科打诨,就是破了武侠的格。
记者:绝世高手比武的时候,一堆女孩子就在旁边叽叽喳喳地看,这有什么用意?
徐浩峰:很多时候,女人和小孩是人类的老师,因为男人一奋斗就陷入狭隘。女人等于大自然。男人其实是大自然的异类,男人把地球都搞成什么样了。
记者:这么注重武侠正统的片子,里面的角色却直呼“戚继光”而尊称为“戚少保”或者“戚南塘”,为什么?
徐浩峰:因为我练的是岳飞传下来的形意拳,我一直把岳飞称为“岳武穆”,但我问现在这些练形意拳的人“岳武穆”是谁,他们全都不知道——岳飞尚且如此,何况名气稍小的戚继光呢?我为了让观众明白,才用了戚继光而不是“戚少保”,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这个时代是大家忘记自己祖师尊称的时代。
记者:从《道士下山》到《倭寇的踪迹》,你的作品里总有“欲望”和“邪念”的主题,如何解读?
徐浩峰:其实就像在物质上有阴阳,在精神上也有善恶,因为善恶是流动的东西,像漩涡一样,是基因里原本就有的,就看你到底要不要让它发挥,发挥多少。屈从于邪念的人是快乐的,干坏事的时候是很快乐、很自私的,很多连环杀手都过得极其快乐。
记者:为什么想用《倭寇的踪迹》来唤回国人心目中的高贵?
徐浩峰:其实任何题材和类型都可以做到这个功能,因为西方戏剧最基本的戏剧冲突,就是来源于人的自尊心,我也是花了好长时间去研究戏剧,才得出这么个结论。但现在我们的创作者的故事核心都是利益,比如为了一个具体的目标和任务而努力,而忽略了人内心的自尊、高贵。
■ 幕后花絮
1. 片中“煮油祭鞭”这场戏因为是夜戏,在灯光的作用下,冒出的青烟看似白烟,引来不少眼尖观众的质疑。
2. 拍摄之前,导演徐浩峰查阅了大量古籍资料,片中的“倭刀”“太师鞭”等兵器均真实还原历史原貌。
3. 该片是导演徐浩峰的处女作,他同时也是王家卫电影《一代宗师》的编剧和武术顾问之一。
采写/本报记者 牛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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